北京男人和上海男人

失去一切记忆

Lan

　　北京，皇城根下，政治中心。那里的男人通常被称为“北京爷儿们”。
　　上海，东海之滨，经济中心。那里的男人通常被称为“上海小男人”。
　　我其实是很为“上海小男人”们抱不平的。爱老婆有错吗？进厨房做饭有错吗？去菜场买菜有错吗？在外不惹事、不打架有错吗？
　　这些明明是男女平等、社会文明程度高的体现，为何成了上海男人的“罪过”呢？对于一个男人而言，男人前面加一个“小”字，绝对是奇耻大辱。
　　至于北京男人，我其实并不熟悉。身边有东北男人、山西男人、江苏男人、广东男人、湖北男人......唯独没有北京男人。
　　对于北京男人的印象更多的来自于“民间传说”，以及好多年前在小区会所遇到的那位“北京女人”。
　　那时，小区会所刚刚兴起。我们一群说着南腔北调的女人喜欢在会所里游完泳后再蒸一会儿桑拿。女人们在狭小的桑拿房里热汗淋漓，闲得无聊就开始吐槽各家的男人。
　　北京女人的男人是正儿八经的“北京男人”。我，上海女人的男人是土生土长的“上海男人”。她对我说，她以前也跟着大家伙儿一块儿看不起“上海男人”，现在来了上海，发现“小男人”脾气好，顾家、体贴老婆，比自己家的“大老爷们”实用多了。
　　她说她在家打扫卫生时，“北京男人”腿都懒得抬一抬。你嘴里唠叨几句，他吹胡子瞪眼“你累不累啊”。你要是继续唠叨，他的嗓门更大了：“谁让你忙乎了！自找的！”
　　更气人的是，有一回她老公出差回上海，让她去机场接。回来的路上，因为路况不熟悉上错了高速。其实也就差了十来公里。但是她家“大老爷们”不乐意了，一路抱怨和责怪，抓住妻子的无心之过不依不饶。气得她恨不得把这可恶的男人扔在大浦东的荒天野地。不，气得她恨不得立马把“北京爷们”甩了，找“上海小男人”去。
　　这一气一恨，倒让我在热气腾腾的桑拿房里就地做了深刻的反思和反省。
　　原来，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脾气好的哦。原来，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会帮你一起做家务的哦。原
　　来，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能原谅你的过失。
　　如我这种一生时间半生在包里找钥匙找信用卡，出门经常忘记关火的女人，嫁了“北京男人”岂不是很惨？
　　原来，我们家的“小男人”是块宝啊！瞬间有了“如获至宝”的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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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多年后，温哥华，我的新邻居是个“北京男人”。
　　他和我的“上海男人”一样，都属于“空中飞人”。
　　这个国庆假期，他俩正好都在温哥华。
　　“北京男人”一到家就忙开了。扫地、割草、种花，擦玻璃窗，清洗水槽......前院忙好忙后院。天天早上背着个轰隆隆的大机器在院子里吹树叶。劳作间隙还抽空去接儿子放学，尽显慈父本色。
　　我忍不住猥琐地探出脑袋，看了又看，寻思了又寻思。他是“北京爷们儿”吗？
　　终于，“上海女人”和“北京男人”在各自的院子里对上话了。“北京男人”告诉我，他顺便把我家门前的那条路也给扫了一下。
　　听口音，没错，北京人！
　　我往屋里一瞟，我们家的“上海小男人”正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呢。
　　此时，离他晌午起床只隔了两个小时。我给他热了牛奶，烤了羊角面包。吃完他就躺沙发上看手机，嬉笑着说“我们家沙发真舒服”，然后，就又睡着了。我差不多做好晚饭的时候，他会不叫自醒，踱到餐桌边正襟危坐。
　　一副乾隆大帝的架势。
　　我说，隔壁的北京男人真勤劳啊，劳作一整天了。
　　他好脾气地“嘿嘿”两下。
　　隔了一天，我从阳台望着隔壁的院子，满是羡慕：“人家的老公怎么就这么能干呢！”
　　他白我一眼，哼了一声。
　　再隔了一天，我生气地说：“不是说咱上海男人最勤快、最顾家嘛，你怎么老是躺着不干活啊！”
　　“老说别人好，你去嫁给他嫁给他！”他“噌”的从沙发上弹起，比我还生气。
　　你！懒惰得有理了，说话还这么野蛮！粗鲁！小男人！
　　我恨恨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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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虽然嘴上那么说，“小男人”终于还是在隔壁“北京男人”的刺激下，清理了几片落叶，修好了一张茶几。临走，还往上挂了几幅画。
　　昨天上午我送他去机场。他托运完行李后给我打电话。他说今天运气真好，航空公司的工作人员主动给他调了个边上的座位。还有，你猜，排在我前面check in的是谁？
　　是谁？你去北京转机能遇到熟人？直飞上海这么多次都没遇到过熟人。
　　“我们的邻居！北京邻居！”
　　哈哈，“北京男人”和“上海男人”竟然相聚在温哥华机场，还是同一个航班！
　　真是太有缘了。趁这个机会好好向北京兄弟取取经。
　　我千叮咛万嘱咐。
　　快要写完此文时，飞机安全落地北京。“上海男人”来电报平安，并告诉我，他和“北京男人”相谈甚欢，相见恨晚。
Lan ，国内小学语文老师，儿童文学作家。人到中年，从上海到澳大利亚悉尼，从悉尼到温哥华、多伦多、滑铁卢。流浪、流浪......但愿，温哥华是最后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