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总和

斥扉佳肌

我一开始想不通K在哪里受了伤。
我的意思是、至今在我眼里K都是温柔且不张扬的，除了被噼腿或是被甩掉，我想不出K可能被抛弃的原因，至少我觉得我们相处满愉快的。在为数不多K小心翼翼地透露的时刻，我总感觉K试图拼凑着什么。
但随着相处久了，我发现了一点端倪。在困难的时候，K总是想到哪里不好，然后责怪自己；然后会有一段时刻，他就像是我想像里的黄金猎犬那样的大男孩。
与此同时，他无法妥协、在性方面的坚持也代表着他受伤的标志，为什么从来不想有字面上性交的关系、为什么总是在我已经筋疲力竭之时，他会闪进浴室，然后自己解决。
从第一次见面就是这样、从无例外，只不过他的表情从抱歉变成习以为常。

后来，我想K也许有躁郁症，但不是太明显的那种、明显的躁期郁期和丰沛但内敛的情绪。

从某次谈话(上篇提到的)后，我们之间的界线变得更宽，开始可以在房间以外的地方有所互动。这件事让相处变得更容易、但同时也更复杂。我有时会思考，是不是该对之前的界线让步了？
但不论如何、在旁人眼里我们像是暧昧中的男女，甚至适合到像是天造地设。就是字面上的「个人界线很宽的情侣」。

为了维持心情的微微躁症并且减少郁症的时间(或是在郁症席捲我们之前减缓)，我提议我们可以一起运动，核心、慢跑，或是进重训室，并且也有了合理的宵夜藉口。
这点完全符合K的取向就像他的性癖完全符合我的取向一样。

很多时候我看着K，会想到前男友J，让我最痛最破碎的。也许是因为我曾最爱过。
至今我都不觉得在脑海里那个关于J的箱子里所有的东西我已经可以平静的消化，我只是放在箱子里，放任他长灰尘，一旦碰了我的情绪就会如海啸袭来，击打着我、体无完肤。
J和K拥有很像的身形和体格，但是K就像是空气、J反而是立即窒息的封箱胶带、同时让我无法叫喊出声。
在很多夜里、K的床上浸满了我因J流的眼泪，他也从手足无措的故作镇静、变成软语安慰。我的身体因为K而颤抖不止，但我的灵魂因为J而再次破碎。
我知道这对K很不公平，但同时K也得到了被需要感。

少数时候，我会想到前男友S。一个不折不扣的肥宅，不高又胖、还会告诉我他觉得哪个日本萝莉或少女很可爱。那里可怜的很小，我甚至想过如果他要求肛交我几乎可以同意，因为我根本不用担心会痛的那种小。第一次告诉我的片竟然是电车痴汉feat时间暂停器，我那时简直苦恼到要疯了，「他到底是希望我像是罗莉依样娇嗔还是像是被暂停一样姦尸？」想起他我并不难过，而是忿忿不平，因为我感觉他根本就不值得我爱。然后K就会感觉到我那天特别的愤怒或不耐。

想起J的时候，我会靠在K的胸肌上，然后静静地流泪，感受K的唿吸还有纤细的手指。

某次运动回来，我们俩都大汗满脸。我看着K的胸肌、再次想到了J，然后无法克制地抱着他大哭。
「别哭了，I。我在这。」
「我知道，K。他凭什么这样对我？」
我没大吼出口的是，我为什么让J可以有机会让我心碎不已，那些天真烂漫和纯情的时刻因为J而离我而去。
K只是将我揽得更紧，也不管我们现在都臭得要命。
曾经我可以为了J放弃所有，因为在所有可见或不可见的事情里，我最喜欢J。我可以为了J失去所有的朋友、我也可以放弃我的狂妄和傲骨，因为J成为我的世界。
「乖。妳是妳，我在这里。」
/你在这里，我在这里。不在那个被你流放的沙漠里。我在K的臂弯里。
/K在这里。
失去了很多之后，我才发现我的自尊低下到我已经认不得了。长期被塑胶袋套着还以为空气中的二氧化碳就那么多，殊不知只要离开、我就可以自由自在的唿吸新鲜空气。
/我还好好的。我还有K。
「我好感谢你。」我攀上K的颈项，第一次那样霸道的吻了他，脑中甚至闪过了K进入我之后，我会是怎样的愉悦但疼痛的绻曲。
「哇，总算学坏了吗？」K轻轻地托着我的头笑着，让视线可以交会。
K伸手把我压在地上，两手撑在我两边，我就像是被K包围。
「今天看妳做核心我才知道原来女生要维持身材好像有点难。」
「怎么说？」
「就是、妳做的比我想像的多，但那样只能保住妳现在有的川字线。」
「听起来还真不是普通的悲惨。」
然后K在我身边躺下。
「说真的，我刚刚才可以体会J说的，分手后也不想要妳跟别的男人一起运动。」
「…？」
「因为我突然有股冲动想要用最快的速度把妳的衣服脱掉。」K又笑了。
「这倒是新闻。」
「这不是，值得作为独家播报的是，我第一次想要占有妳。」
我撑起自己看着他，「你认真的吗？」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代表K终于跨越了某个我不知道的界线。
「我认真的。」
突然之间，K用着我没有看过的表情将我推向墙壁，「可以吗？」

我好想说可以。
我脑中闪过了很多我和K一起面对他的郁症和躁症的时刻，我甚至不知道K自己知不知道自己有躁郁症、更别说是K有没有可能知道那些时刻是我刻意想要陪着他一起过的。
如果他知道了会怎么样？他是会生气还是抱着感谢我，面对自己这样的情绪他是会接受还是会排斥？
我好想说可以，但我不能说。

「那这样我们到底是用什么身分相处啊？」我试着轻描淡写的问。
「我们就在一起吧。」

我不能说的原因是，我无法想像两个有躁郁症的人一起生活。
我不能说的原因是，我不知道你对于躁郁症到底是会接受、还是会排斥。

「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