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私心，帮助别人

酱八呎葡

猪头凯凯

我从小就坚信——我（们）完全可以出于自私、去做一件好事。

　　——题记

　　您没有看错，无论是曾经身在故国还是如今人在他乡，如果深挖每一次我做好事或者帮助别人时的最本质动力，都是因为我想存下一份人缘儿、或者报答一下别人、或者是让我积累一份口碑或者获得一点虚荣，或者仅仅就是为了让我自己心里舒服一点儿——
　　总之我做的那些微小的好事，都是完完全全地出于自私、彻彻底底地为了自己。
　　一、最初的倔强
　　这种看似不太正常的说法，可能源自一种“倔强”——我大概从很小的时候，就想证明一件看似“荒谬”的事——人完全可以因为自私，而去做好事。
　　小学三年级时，班里有了个叫做“班费”的公共资金，同学们经常想着怎么为班费做点儿小贡献。于是，我在一个周日发动邻居那些小我几岁的“虾兵蟹将”们围着家属院、厂区外围的墙根儿捡了一大堆生了锈的铁钉、废铁、废电线，拿到废品收购店换来了一毛钱（八十年代）。
　　第二天下午快放学的时候，我按捺着马上就要“遭到”表扬的激动心情，把那一毛钱交给了班主任。班主任问清钱的来源、叮嘱我“你们太小、别再这么干”之余，把我表扬了一番。
　　放学的时候，我遇到班主任和教导主任，她们微笑着问我——
　　“你为什么把捡废品的钱交给老师当班费？”
　　我想了想，挠着头说——“为了让老师表扬我，老师表扬我、我就会高兴。”
　　没想到俩人怔住了，班主任又问我——“你做这件好事不是为了咱们班吗？”
　　我挠着头，不支支吾吾地说——“不是，我就是为了我自己。为了让老师表扬我……”
　　和我儿子如今在加拿大的小学一年换一个班主任不同——我们的班主任是一直跟到小学毕业的。所以从那以后，班主任每学期都会在我的评语里提到两点：自私心态、以及爱慕虚荣。
　　虽然我爸爸明确告诉我这对一个孩子来说“很正常，不算缺点！”，可是 “自私”和“爱慕虚荣”在八十年代（可能直到现在）好象算比较“扎眼”的问题，于是其他的同学、家长和老师看完评语，经常会用“这孩子咋这样？”的眼神看看我。
　　从那时开始，我就经常想证明——“自私并非绝对的坏事，人完全可以因为自私去做好事。”
　　因为捡废铁卖钱的时候，我确实就是这么想、这么做的——无论如何，这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当然，为了作文的合格和考试的分数，我只能写自己在公交车上给老人和大肚子的阿姨让座是因为那些高大上的觉悟和理想，但是在内心的事实让我无数次证明“自己是对的！”——我让座的原因就是为了自己、为了让我自己舒服一点儿，因为他们站在旁边会让我比站着还难受。
　　后来的几十年里，我和其他人一样也都做过无数次诸如给别人让座这样的微小善举，但是我确实都只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心里踏实一点儿、舒服一点儿。
　　二、关于帮助与报答的“共享池”
　　到了加拿大之后，我忽然面临一个问题——别说做好事、就是回报别人的机会都几乎没有。
　　因为对我而言的关键问题是：作为一个新来者，有什么可以帮助别人、或者怎么报答别人呢？
　　如果单是身边的邻居帮我们（比如俩人都要上班）带一天孩子这样的问题还好——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早晚都有机会互相帮助、甚至买个礼物，可是其他朋友甚至陌生人呢？
　　比如我们刚来的时候，经常捡别人的旧东西——要么是在网上捡别人不要的家具和电器，要么是朋友给的二手电器、衣服、家具等等。虽然很大程度上和“他们自己也要想办法处理垃圾”有关系，但是一来很多东西相当的新；二来我认为不管在别人那里是不是垃圾、只要对我有用帮上我的忙、就值得我感谢。
　　记得2015年的有一天，我面对着除了两张床之外从桌子到电视机、从台灯到沙发茶几等等全是“捡来”的、但是看上去一切又“都挺好”的新家，问老婆说“你说咱们怎么感谢人家呢？”
　　我老婆想了想，也只能无奈地说了一句——“只能以后有机会有能力时再帮助其他人吧。”
　　这句话看似非常虚无缥缈，但是其实有两位曾经送给过我旧衣服（洗过的旧衣服、在加拿大这相当于一份礼物）和旧东西的朋友、在我开玩笑问他们“让我怎么感谢你？”的时候，他们分别开着玩笑说出了和我老婆几乎相同的答案——
　　“让你请我吃饭吧、太花钱你又亏了，你以后有机会再帮助别人就行了!”
　　上面这是一个“我没有什么可报答”的例子，还有一种例子是——无法报答。
　　比如有一次我下班时间在一条极为拥堵的马路上（还是个上坡）开车换进了最靠边的一条车道、结果没多远就遇到路边停着的车、只好准备再次换回原来的车道。当我打着左转向灯一边准备换道一边发愁自己车技太嫩而且车实在太多没什么空隙的时候，忽然后面的车按起了喇叭，我一听心里更毛了——难道是我哪里做错了？
　　回头一看，原来是后面的车停在了我要转回去的车道上，不仅停下等着我换道、而且还专门鸣笛提醒我“我等着、你换吧！”——他一定是看到我车屁股上的“L牌（学习）”所以才专门这么照顾我的。
　　当我从手忙脚乱恢复到平静的时候，心里充满了感激，然后问问坐在旁边的老婆：“你说这么好的人，我连句谢谢都没机会说……”
　　老婆想了想，也只能还是那句话——“以后你遇到这种情况、也这样对待别人就行了。”
　　不用问，我猜如果真有机会问后面那个司机“怎么感谢你”的话，他的回答一定和我老婆说的一样。
　　在经过很多与“收旧东西”和 “马路事件”相类似的经历之后，我慢慢感觉似乎有一个关于帮助与回报的“共享池”——不用问谁帮助的你、也不用问你帮助的是谁，总之你帮助别人、然后另一些别人也会帮助你。
　　所以，我经常地会希望有机会就给这个“共享池”里面多少添一点儿水，我不知道能帮助谁、也不知道未来谁会帮助我，我只是模糊地感觉：池子里得水多一点儿，就意味着当有一天我需要帮助的时候，获得帮助的机会和力度就会大一些。
　　至于“添水”的方式，无外乎只是把马路或者地毯上的一张废纸或者饮料罐扔进垃圾箱、或者对别人举手之劳的微小帮助。
　　我做这些，只为了给那个大家共享的池子里添一点儿水——说到根子上，还是为了我自己。
　　三、精准自私的例子：几根焊丝认识的邻居们
　　前面说的“共享池”，是一个帮助和帮助对象都十分模糊的模式，而下面我要说的就是小范围内、帮助和回报都相对精准的例子。
　　当然，用我这种以自私为出发点的思维角度来说，那就是——功利性更强的互相帮助。
　　今年春节前，我从工厂拿了几根焊丝，勾一下进到我家浴缸下水孔里的长头发。
　　其实我选择焊丝而不是普通铁丝的原因并没有任何“技术含量”——作为平时以烧焊为主业的工人来说，你让我找铁丝还要费脑筋想一想，但是各种直径的焊丝那就真是随手可得了。
　　而当我回家用尖嘴钳把每根焊丝的一头弯出一个小钩子、然后顺顺当当地勾出很多头发丝之后，我才发现自己“无心插柳”之间选焊丝来干这活儿真是太适合了！
　　因为焊丝的弹性太好了——比如我把几根很长的焊丝弯成圆圈儿放进背包、到家再拿出来的时候立马又回复到笔直的状态。这样的弹性不仅伸进下水孔的时候完全可以顺从水管里的弯曲、探进去之后保持弹性和头部弯钩的角度，并且因为很软而不会伤害里面的管道和其他零件。
　　而铁丝就不行了，简单说就是——下去遇到什么形状就变成什么形状、回不来了。
　　当我顺利勾出很多头发、准备扔掉这些头部弯好了小钩子形状的焊丝时，我忽然想起——这东西这么好用，而且掉头发这种现象有这么普遍，会不会其他邻居也需要呢？
　　关键是，对其他人来说，更容易得到的很可能是“并不好用”的铁丝。
　　于是，我在邻居们的微信群里发了我做好的焊丝弯钩的图片，询问大家谁需要用这个来勾浴缸下水孔里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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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一下子有五六个邻居都需要，都是平时长头发老是掉进浴缸问题的困扰者。
　　于是，那天下午，我家很热闹，好几个女邻居都先后来到我们家，有的还跟我们一家三口聊了一会儿移民生活，有的还带来了马上要用到的春联等小礼物，还有个邻居带来一个感觉跟我儿子“气质很合”的猪年存钱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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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吗，做这一切的时候，我心里想到的动力只是——做完这些，我就多认识了几个邻居、以后再有什么不懂的或者没办过的事儿（这在加拿大真是太多了）、也就多了几个可以咨询的人。
　　你看，本来一场完全值得响起煽情型背景音乐的温馨举动，又被我用“自私”二字给功利化了。
　　其实呢，我想说——“自私”二字、本来就不一定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