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温哥华后的“减法生活” 简单中的审美疲劳

英才

猪头凯凯

　　在广大第一代中青年移民对于移民之后生活的描述（或者叫“自嘲”）中，有一个比较流行的概念是“减法生活”。
　　我第一次听到“减法”这个说法的时候，是在我做第一份工作时某一天下班的公交车上——当时，车辆穿行在伯纳比湖西北角Winston Rd那段树林之中。
　　一排排树影斑驳扫过 的窗外，是加拿大秋天早早降临的沉沉暮色之下，静谧的树林、铁路和偶尔相向而行的车辆与灯光；只有我和司机两个人的车内，则是整个画面里唯一亮着的灯光，还有安静宽阔的车厢和一排排空旷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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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看到朋友圈里一位移民朋友提到“生活一直在做减法”的时候，我觉得心里好象一层窗户纸被突然捅破的相见恨晚——对，“减法”，就是这个味儿！
　　何为减法？就拿我当时坐着的这辆公交车来说，与我从小到大乘坐了几十年的公交车相比，就是关于“减法”的一个典型“缩影”——
　　减去了过去公交车窗外那些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和各种建筑——在我下车前除了伯纳比市政厅、一个体育中心和两所中学几乎遇不到任何三层以上的楼房。 而路边也几乎没有任何机构、店铺、小摊小贩亦或是地摊儿、推车。
　　一切都没有了，上班的路除了树、就是树，下班的路除了树、还是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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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一个更大的被“减去”的部分，就是车内和窗外的人——对于来自“人口大国”的我们来说，这句话听上去似乎带着一种“永远不会拥挤”的喜悦， 但是我猜测——即使你和我一样前几十年都在抱怨“人太TM多了！”，但是如果几个月里都生活在几乎“除了司机就是我”的画面里，内心很可能又会产生一种想让窗 外和车里能“多几个人”的呼唤。
　　还有另外一种减去，就是与过去每隔几分钟都会有一次停下、开车的“生活方式”不同，这段沿途设置了几十个车站的路程，虽然是下班时间、但通常也只 会有个别站点会有人上车下车，而其余的绝大部分车站，公交车都会选择加拿大和美国默认的方式——如果车上没人拉绳子、车站上也没人，那就不停。
　　所以，“生活”就只剩下只有行驶、匀速地行驶、继续匀速地行驶——就象在类似《500 Miles》的各种MTV里见到的那样。
　　必须强调一下的事，这种“减法”的结果，是我蛮喜欢的一种效果——空旷、静谧、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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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们的目光看着这三个令人轻松愉悦的词汇时，我相信每个人都是是轻松愉悦的。
　　但是，如果长期没有变化、盯着它们太久，我们也很可能因为眼部肌肉的僵持、疲惫而逐渐在视野中模糊地把它们“幻化”成另外三个词——单调、单调、单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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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公交车上窗外窗内的变化，其实就是移民之后整个生活昨晚“减法”的缩影。
　　减去了生活中熙熙攘攘的街头，过去那些让你讨厌、厌倦、应接不暇有些疲惫的各色陌生人等，会让你觉得“整个世界清静了！”——但是，时间长了，你也会发现，失去了那些生机勃勃鲜活有趣的实景芬芳与街头巷尾，而取而代之的一个经常性问题甚至会是“这儿会有狗熊吗？”
　　减去了亲朋好友中那些曾经让你觉得有些头疼的七大姑八大姨、再也不用去应付那些似乎永远不合时宜的刨根问底与世故唠叨，还少了诸多让你和你的钱包都有些疲惫不堪的传统礼仪和红包礼金——然后，几个月下来，忽然会问自己这样的“一年到头”是否有些过于坚硬和冰冷？
　　减去了你和各种或远或近朋友之间各种错综复杂的繁文缛节迎来送往或者人情世故误会纠葛，再也不会有谁和谁的“破事儿”让你夹杂其中，永远不用操心那些快要变成一种压力的“那顿酒要还”或者“不行、还是得把他们叫出来坐坐”——然后，还没等你由衷地说上一句“没事儿真好”，没准就已经无意中时常拿起手机翻看日历、内心深处本能地泛起一丝若隐若现的忧愁——“最近怎么没人找我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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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减去了街头各种你说琳琅满目鳞次栉比也好、你说杂乱无章拥挤不堪“也没错”的各种小饭馆、小超市、小卖部、小商贩之后，面对着除了人口聚集区域之外就是“除了树还是树”的默认市容，以及各种“在地图上是城市中间、走到地方是深山老林”的大片城区，初次见到真的是心旷神怡惊叹不已甚至喜悦万分老泪纵横——可是时间长了，也许会在某个不得不在炉子上点生日蜡烛的夜晚，让你发现——如果你是一个不抽烟的人，如果遇急临时想买个打火机、都要跑到几里地之外的加油站甚至MALL ？
　　那时，你在内心深处会妥妥滴会有三个鲜红的大字闪亮登场——“小卖部！”
　　那三个字非常鲜红、鲜红得好象以前在中国时你家楼下马路边儿那些一口口翻滚着黄喉、鸭肠、毛肚、宽粉的四川火锅……
　　诚然，告别人类永不知足的本性、以及永远“这山望着那山高”的思维习惯，仅就我本人来说的话，如果必须和过去热热闹闹、琳琅满目的生活做个“二选一”的比较，我是真心更喜欢移民之后的“空旷、静谧、简单”，只是再好的东西也都经不起长时间的重复和没有变化。
　　就象如果必须在“坐着”和“站着”中间只能选择一个姿势，我想打部分人都会选择“坐着”。很明显，坐着更舒服。
　　这没有错，但是所有“坐”久了的人，也一定会在很多时候想要站起来“走两步”。
　　没辙！这就是人、或者说这就是人生的一部分——所以，人真不容易伺候，人生也必然有些复杂。
　　但是很可能——正是因为复杂，所以才有乐趣。
猪头凯凯：身为史上最坎坷的91技术移民之一、作为当年“移民积案一刀切”的幸存者，对“特别”来之不易的移民生活感到特别庆幸和珍惜。梦想早日不用上班，所以每天坚持上班；在买彩票中大奖之前，希望有一天能够以码字为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