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赵赵 昨天去扫墓。婆婆去世已经近五年,时间过得真快。我使劲儿想,也觉得她离我越来越远了。 五年之后,再回想当时的情景,有些事情如果重新选择,也许不会是现在的结果。现在说什么真的没用么?我还是觉得,说出来哪怕对一个人有用,也是值得的吧。 05年初,婆婆屡次说头晕。但她是个讨厌医院的人,因为这种情况总是马上过去,她又有高血压和冠心病,自认久病成医,不是大碍。 一天去外面吃饭,她突然脸色灰败,晕到不行。救护车来时虽然有缓,还是吓人,救护车送她去了离此地最近的三里屯某武警医院。后来我常想,如果当时不是为了就近,而是去到一家更好的医院,一切会不会改变? 到医院时婆婆已恢复过来。值班医生问了她的病史,做了些常规检查,判断她还是心脏的问题,劝她留医,她不肯,医生也没勉强她。我不是专业医生,当时并不知道应该做哪些检查,婆婆去世后我了解了相关的资料,才知道当时应该照脑部的CT,但没有。 那之后医生开始劝她做“心脏支架”。我们对这东西很陌生,只知道很贵,国产的几千,进口的一个大概两三万。婆婆想做,我丈夫当然要她做进口的。做之前要做心血管的造影,是有变窄的情况,但并不严重到非要做的地步。最早说是要做四个,婆婆觉得贵,最后决定做两个。我们相信医生,相信他给出做心脏支架的建议一定是有道理的。 当时我们并不知道有一个词叫做“过度治疗”。 支架做得无所谓成不成功,我后来查了资料,这是非常简单的手术。但饶是这样简单的手术,竟然没扎紧伤口,导致婆婆腕部的伤口血喷,染红了半条军毯,我吓坏了。 恢复后婆婆就出院了,大家都觉得这下放了心,短期内不会再有事。 四月我出国,听说又一次外出吃饭时婆婆晕倒,我很不解,不是做过手术了么?回来听我丈夫说,这次去了积水潭医院,大夫建议做个脑部CT,预约条都开了,但婆婆好了之后又懒得去医院,觉得没事儿。我回京后第二天,婆婆因头晕在家摔倒至颅内大面积出血,就此不治。 在积水潭开刀时,主治医生告诉我,婆婆近半年之所以会经常头晕,就是因为头部已经有小小出血,如果照了脑部CT,靠用药即可缓解,不太可能发展到今天。那么武警医院为什么南辕北辙地让她做支架呢? 那时,我听到了这个词——过度治疗。 北青网在今年清明节发了一篇文章:《过度医疗黑幕 心脏支架是最大的过度医疗》,这日子真讽刺,希望各位朋友看一看。 心脏支架,是一个暴利的行业,是很多医院创收的途径。和讯网曾在06年刊出一篇文章《中国十大暴利产业》,其中提到“心脏支架在香港仅为300美元,内地医院里却升了10倍多,达三四万元。”我看了很灰心。 事过境迁,我不能说婆婆的去世与武警医院有直接的关系,她一味抗拒去医院检查也导致了不能够及时发现病因(我想对老年朋友说:不去医院,不发现病症,不代表病症不存在,请不要这么自欺欺人)——但心脏支架的植入必须与否确实是很值得商榷的,事实证明婆婆的病来自于脑出血而非心脏的问题。发生这样的事,我总会恨自己为什么没多到网上去查资料,但生活就是要这样么?要不相信专业人士而把自己变成所有行业的专业人士么? 每个人,相识之初,我会无条件信任,先把他假设成一个诚实的人,给他们一次机会骗我。现在我要反省:这一次机会,会不会就造成终生的遗憾?我们怎样才可以信任医院信任医生乃至信任别人? 婆婆去世后,武警医院给她主治的大夫曾来电话问现在怎么样,我丈夫说,她去世了。对方沉默片刻,挂上了电话。他会思考么?会想一想这是为什么么?还是,他也曾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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