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在大洋上空：爸妈移民的事先搁一搁吧

流浪风

天已明亮。阳光照射在停机坪飞机上，发出耀眼闪光。林高面对候机室巨大玻璃墙伫立着，心绪万千。他掉头对坐在旁边背椅上的老伴说，来，咱们以飞机作背景，拍张照片留念。萧琴听丈夫一说，好像从沉思中猛醒，忙掏出手机。
举手自拍。看一下，两人笑得有点勉强。林高估计儿子媳妇送机后，应该回到公司了，随手把照片传去，还附上一句：想念爸妈吗？
恍似一眨眼，几个月就过去。这次来加拿大探亲旅游，除了参加儿子婚礼，领略西方风情，还想考察他乡生活环境，文化习俗，看是否适合自己移民？
三年前，当儿子大学毕业，结束留学生涯，准备踏进社会这个大熔炉的时候，老俩口也经历了一段纠结。萧琴热切盼望儿子海归。她动情对丈夫说，“我三十多岁才有这个宝贝儿子，如果他留在国外发展，这辈子还能见多少次面？”
又在视频对话中恳切要求儿子，“回来吧。你爸巳给你联系了一间大公司，待遇很好，又在妈身边，将来找个‘白富美’的女朋友也容易。”
可大洋彼岸的儿子却另有想法，“加拿大这里有两家高科技公司约我面试；美国硅谷也有机会，不用爸妈操心。咱们天天视频聊天，不就像在家里一样。”
“傻孩子，怎会一样？！”萧琴回应道，“妈煲的靓汤，你喝得到吗？”
“妈咪……！”看来儿子情急了，仍坚持已见。
林高见状，马上打圆场，“别急，这事大家再商量。”等屏幕关了，他才数落老伴，“以前也是你鼓励孩子出国留学，说出去见世面。我看，只要他喜欢，又有合适工作，在哪里生活不都一样？”
“你们父子俩脑筋才一个样！”萧琴正在火上，想冲丈夫出气，但转念一想，他不也是盼儿子归来，只不过怕母子闹僵，山长水远理不出头绪来，才说出这样的话。
老俩口终于同意儿子选择。但补充道，如果干得不顺心，随时回老家来。
然而，儿子在加拿大不单工作遂心，移民申请获批，而且和英裔女同事坠入爱河。林高和萧琴既高兴又婉惜，希望儿子回国生活的希望破灭了。要团聚，就只能离乡背井，向儿子那边靠拢。趁今年双双从教育岗位退休，两人踏上加拿大之旅。
儿子十分高兴，与女明友一同接机。未来媳妇热情拥抱两位长辈。萧琴细细看着面前这个端庄秀美的西方姑娘，一对大眼睛嵌在白哲红润的脸蛋上，心里感到甜滋滋的。可惜语言不通，令这个平时在讲台上口若悬河的准家婆只能默默展露笑客。
隔天是星期六，两个年轻人开车载老爸老妈到市中心畅游。傍晚登上多伦多地标CN塔，坐在预订的旋转餐厅座位上，饱览全城景色和安大略湖风光。餐厅旋转一周刚好一小时，很浪漫、有情调。林高和萧琴十分享受，时差带来的疲累一扫而空。
年轻人上班了。两老热切计议着，等回去把国内房子卖掉，帮儿子在这里买一套。大家生活在一起，将来帮带孙子，其乐融融。
商量完了，箫琴走进儿子房间巡视。好家伙，还跟在国内一样，床上被单、衴头、睡衣乱七八糟，有的衣服还丢在地上，电脑台、书桌也一塌糊涂。她轻叹一声，着手拾缀。林高则帮忙整理客厅。两人忙到中午，看到屋子里焕然一新，才满意地走进厨房煮饭，等着年轻人惊喜。
儿子和女朋友回家，笑着打过招呼，走进自己房间。只听得两人压低声音叽哩咕噜交谈着，像在争辩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儿子才走出来，轻声说，“妈，以后不要帮我们收拾房间了。”“为什么？”萧琴不解问道，“以前不都是我干的？”“现在不同了，我们是两个人。睡房是私隐地方。”萧琴差点喊出来，“难道‥‥‥？”
林高见老伴面有不岔，忙说，“儿子也是怕你辛苦。”箫琴悻幸然把气咽下，“好吧，你们都是大人了，以后自已打理。”
小插曲过后，家里仍奏和谐主调。可不久，他们又发现餐桌上的分歧。
那天，他们特意叫儿子开车去唐人街，买了好多鱼肉食材，显身手张罗一顿丰盛晚餐。热气腾腾的清蒸鱼端上桌，箫琴几次热情示意未来媳妇试一试，差点还想夹上一块放在她盘子里。可她只是礼貌点点头，说Thank You！刀叉并没动。儿子悄悄告诉妈，西人一般不吃鱼头、鱼皮和鱼骨，也不沾它。结果，两位老人精心泡制的四𩠌一汤，未来媳妇并未大快朵颐。饭后她很客气感谢他们烹制的中式大餐。被问到最喜欢哪道菜，她坦率地说，芽菜炒面最好吃。林高和箫琴听后有点尴尬地哈哈大笑。
毕竟两代人，还有两种文化背境。年轻人喜欢冻饮、牛油面包。吃蔬菜沙律，煎半生不熟牛扒。而他们中意煲粥煲汤，食物煮熟煮烂，喝热茶。一家人短时间共吃中餐或西餐没问题，可长久呢？
人生地不熟，儿子的婚礼两老无法帮手筹备，还被安排参加华人带队的旅行团，到加拿大各地游玩。西式婚礼搞得很独特热闹，林高和萧琴老怀大慰。他们把加拿大美景和婚礼照片用微信发给国内亲友，大家一致点赞，有福气！几乎一面倒鼓励和相信他们留在加拿大这片乐土，共享天伦之乐。
可他们的想法却发生了很大变化。趁儿子媳妇到美国佛罗里达度蜜月，他们坐下静心思考自已的未来。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两人不约而同吐心声：出门没车，语言不通，往哪里去打发这漫长时间？热閙动感的广场舞，昂扬激烈的合唱团歌声，安静宽敝的图书城，还有那邻里之间温馨的问候，老同事旧同学之间的欢乐聚会，难道真的都要成为过去？！加国虽乐，不如故居。住在同一屋檐下，自已寂寞，还给后辈带来麻烦。
儿子和媳妇满载欢乐而归。这天，一家人到外面用餐，又步行到湖边的露天咖啡座聊天。凉爽的微风轻轻吹拂，高楼大厦灯火通明，与湖面熣灿的波光和满天星斗互相呼应。多美的夜晚啊！林高内心赞叹，面对儿子，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加拿大的环境适合你们，可故乡的土地更适合我们。爸妈移民的事，就搁一搁吧。”
儿子看着爸妈温柔而坚定的眼神，真诚道，“尊重爸妈决定。你们有选择的自由。”萧琴情不自禁把手心放在媳妇手上，说声“谢谢你！”又望着儿子，“看到你们生活得很好，我们放心了。以后，多回家看看。”媳妇听了翻译，有点激动地回应，“明年就去，一家人过个快乐的中国新年！”……
飞机起飞了。几小时后，离开加拿大，进入太平洋上空。萧琴忽然对林高说，“咱们再拍一张。”面对小小屏幕，两人脸上饱含热切期望。照片立即传给儿子媳妇，又加上一句：爸妈想念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