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充满感动的澳洲鬼节

国家森林3

我们中国的鬼节是在农历七月，澳洲用公历，那澳洲的鬼节不就是公历7月么？
在红旗大长大的我， 又是一个理工女，本来不应该迷信的。可是最近的一些经历，使我很迷惑，我不得不相信鬼的存在。 因为在今年澳洲的鬼节，我不但遇见了鬼，还到鬼门关走了一趟。
今年这个鬼节我真的不堪回首，通往鬼门关路上的风景历历在目，记忆犹新，我把这些都记录在最近一篇文章里了。本文我想写写我从鬼门关出来之后的点点滴滴，也是充满感动的点点滴滴，希望给我今年在澳洲过的鬼节画上一个句号。
7月18日那天下午，手术后，当我有了意识的时候， 我的第一感觉就是痛，痛，痛。我觉得很虚弱，眼睛很难睁开，我听见周围有人说话，好像在说我的血压又跳上去了。 没多久旁边一位女士说我的血压终于降下来，记得她说148.  她在叫我的名字，叫我醒醒，我点头答应着，但眼睛还是没有睁开。我试图睁开眼，可是眼皮还是耷拉着，感觉很困很困，想继续睡。做过全身麻醉的人都知道，是药性没有退，每个人对麻醉药的反应都不一样， 药性在每个人身上残留的时间也不一样。这是我今年第三次接受全身麻醉，我发现我的药性残留时间越来越长了，也许是因为我的体质越来越差了。全身麻醉对身体伤害比较大，此时此刻，我的细胞也许还没有醒过来。
那护士再叫我的时候，我又点点头，她叫我睁开眼睛，我努力地睁开了。当我睁开眼睛看看周围的时候，看到照顾我的护士是个中年华人女性。见我睁开了眼睛，她开始说普通话，好像是东南亚口音，一定笑脸都没有。我还是很困，又很困闭上了眼睛，心想，也许是医院特地安排一位华人护士照顾我的，医院的服务真的很贴心。 虽然我的英文交流没有问题，还是很感恩医院，感恩澳洲这个非常人性化的社会。
刚再闭上眼睛一会，护士又再叫我的名字，叫我醒醒，我知道他们是怕我醒不来，她们在努力把我从鬼门关拉回人间。我再睁开眼睛时，看到不远处墙上的大钟那时指示四点多，快五点多了。护士说我在恢复室观察室了，还跟我说我先生已经来电话问过我。她叮咛我不要再睡了，我没有说话，点头答应着。
从早上十点多近手术室，醒来已经四点多了，也就是说我在鬼门关挣扎了6个小时。回到了观察室，也就是暂时离开了阴鬼门关了，心里多了一份希望。手那么痛，我还挣扎着睁开眼睛，我对周围有了知觉，我知道我正徘徊在阳鬼门关。
我跟护士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请多给我多一些止痛药。”然后我又闭上眼睛深呼吸，以减少疼痛。我能听见，护士在跟医生说我的血压非常不稳定， 她说又跳到180多。我不时要求多些止痛药，护士说已经给过很多了。
到了下午五点多，我的血压降下来了点，到了150左右，也稳定了， 他们把我送回了病房，先生在那等我， 他说2点钟就来了。我的喉咙很干，我叫先生问护士要了瓶水给我。我还是平躺着，感觉特别虚弱，问先生要来吸管慢慢湿一下喉咙。
之后两三个小时， 护士频频来量血压，查体温和观察我的手指。大概八点多吧，主刀医生来了，可能是我手特别红肿，护士把他叫来的。我知道一般晚上医生不查房的。医生说，他们在手术室打开我手上的石膏时，非常吃惊看到我手臂靠近手腕处有两个大血泡，他说他们拍照了，说是给我看看，结果没有在他手机上。他说一个有鸡蛋那么大，一个小一点， 这样很大程度上增加了手术的难度，因为他们要避开那两个血泡，碰破了容易感染。为了防止发炎，医生说今晚开始给我输液抗生素。
我问医生，我的手术具体进行了大概多长时间。他说大约两个半小时多一点，不到三个小时。不到3个小时，也就是150多分钟！医生在我小小的手腕上动刀动钳了150分钟！比原来预计的45分钟多了三倍多的时间呢。原来计划的是一个块钢板两个螺丝，后来的x-光片显示是一个带着爪子的T型钢板，用8颗螺丝固定在了我的手腕大骨上，小小的手腕大骨上！我可怜的小手腕，辛苦了！也辛苦医生和护士门了。
主刀医生离开之前，我记得他说： “you must keep your hand elevated”（你必须抬高你的手）。所以他离开后，我请护士帮我拿来了3个枕头，把我的伤手垫高了睡觉，我的5个手指再放上冰袋帮助消肿，护士也说这样伤手比心脏的位置高就可以了。
整个晚上，值班护士可以说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那些护士不管多忙，都带着微笑，说话带着同情的语气。这个小镇医院的护士多数已经年到中年了。真的很佩服他们一直能够面带微笑去面对繁琐，脏累的工作。医务人员救死扶伤，真的很伟大。
手术后的第二天早上，一位医生7点多就带着一大帮学生巡房，没有检查我的手，只是对学生概述了一下我的情况，还说我早上可以回家了。听到这个消息我也特别高兴，也就打电话叫先生来接我。
可是到了大概十点钟我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时候，值班护士看到我的手还那么红肿， 把我的手术医生叫了过来。 医生看到我的手肿成那样，很生气问我为什么没有把手吊起来。护士也过来帮我说话，说我昨晚一直有抬高，还加冰袋了。医生叫护士马上把我的伤手垂直吊起来，观察2-3小时后就知道抬高和吊直的区别了。为了不使护士为难，我只好圆场说可能是我昨天晚上有些迷糊，理解错了。
等医生和护士离开了，对面病床上的老太太凯诗琳说，刚做过手术一定要吊起来的，特别是有肿胀的情况下更应该是这样。 我心想，这老太太怎么昨晚不说，现在才说呢？她是没有责任这样做的，责任在我自己，我必须吃一蛰长一智了。今天我又学习了，又一疼痛的代价。
同病房的其他二位病友都是七八十岁的老太太，隔壁老太太不爱吭声，对面老太太是个话痨。每一个老人都是一座大学，我一直嗯嗯呵呵地听着她滔滔不绝地讲她的各种人生经历。她虽然啰嗦得有些烦人，我想，她的啰嗦至少可以分散我的注意力吧，总好过我在自我叹息自我可伶自己吧，真的也应该感谢这伟话痨老太太。
到了点中午餐的时候，来了一位后勤点菜的员工，是一个上了年纪快退休的老太太。医院引进了新系统，刚刚开始试用Ipad给病人选菜，老太太还不熟悉新系统，对面病床上的凯诗琳老太太有糖尿病，饮食有限制，订餐比较麻烦。凯诗琳老太太在发牢骚，不耐烦，后勤老太太开始显得有些焦虑，说自己是不是按错键了，担心把前面的订单消除了。见到此况，我走近安慰她，Ipad不容易出错，错了用那个修改键再来一次就是了。我说，多试几次就好了，我们有的时间，您慢慢来吧，谁都有刚用新系统不熟悉的时候。
三天没有吃什么东西了，我要了烤土豆和牛排，还有一些舒畅， 没有要甜品。我好期待。等午餐来了，对面老太太说，我看你怎么切你的牛排。这个老太太真是个十足马后炮人物呀！人生百态，我又何必计较呢？当看戏就是了。真的，我点菜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我的左手不能用刀叉了。打开午餐盘盖的时候，我感动得快流泪了。 牛排，土豆，甚至萝卜和西兰花，都给我切成小块了，一叉就可以入口。一查看我午餐盘上的打印菜单，那点菜的老太太给我每一项菜都备注了 “cut up”，又遇见贵人了！
吃过午餐，我在喝茶的时候，一位五六十岁的女士进到病房，走到我床前来问我：“你还认得我吗？”看我有些迷惑，她大笑起来：“记得昨天晃脚趾头和咬下唇的事情吗？”我尴尬地笑了。她今天不穿制服，我认不出她来了。 说实话，我昨天早上只顾着自己哭，也没特别注意她，更没有想去记住她。她说，她今天是特地来看看我的， 我又一次被感动了！她在医院工作了那么长时间，见过多少生老病死，对我这样一个普通的病人，素未生平，还是那样充满爱心，怎能不感动呢？
到了下午，垂直吊起来几个小时候，我的手指开始消肿一些了， 那医生的办法还真灵！这次我真的可以回家了。护士给我办理好了出院手术，药剂师给了五天的消炎药和强力止痛药， 这些都是免费的，以前在昆州出院，药是要自己买的。又一次感动，真的觉得澳洲比社会主义还社会主义！
7月20日那天下午，我带着满满的感动回家。 回家后的最初两周，睡觉的时候我的伤手挂在床边用一个衣帽架吊起来的枕套里。每天早上起来，左肩膀就酸痛得不行。白天我也得尽量把手竖起了， 要不就竖着放在台面上，要不就吊在一个移动衣架上。。。
从摔倒到今天，整整六周了。这六周多亏先生细心照料，总算熬过来了，真的很感谢先生的陪伴和照顾。一辈子争强好胜的我，感觉到自己是那么无奈，开始连自己穿上衣都不会，不会自己开水瓶。前天去医院复查，医生说手术恢复得不错，不过手的功能恢复大概需要一年时间。虽然我的伤手康复的路还很长，我的手今天可以十指打字了，我特别开心。
像我今年过的这样鬼节，我不希望发生在任何人身上，我也希望自己尽量去忘记那些痛苦和疼痛，记住那些使我感动的人和事。这里要特别感谢医院里照顾我的医生和护士；感谢那些贵人；感谢所有帮助过我和鼓励我的亲朋好友；感谢那些关注我的读者朋友们。感谢大家的关心和祝福，我也祝福大家，平安健康。

写于2018.085.24 澳洲家中。修改于2018.08.26，早上，阴天，昨晚迎来了久违的一场大雨，草地可以起死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