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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移民?看看这位左眼失明华人女子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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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10 09:00:4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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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悲悯、包容、充满爱心的加拿大

  近日,有一个人的遭遇在朋友圈刷了屏:从小左眼失明的河南女子朱红敏因残疾受尽磨难,婚后连生两个孩子都患上眼癌并相继单眼失明。她艰难说出长期隐瞒的真相以后,婆家竟破口大骂“娶了个祸害”。《年轻妈妈连生2娃都患癌 说出真相后 婆婆怒了:娶了个祸害!》。
  这惨到极点的朱红敏就是平行宇宙中的另一个我,因为我也是从小左眼失明,出生于河南农村。但因我极端幸运,嫁到了温暖包容的加拿大,所以今后我不需再面对她那样的苦难。我的婆家不仅没有羞辱我,相反还全力包容、支持和鼓励,而加拿大的医保和福利制度也让我不再担心因病致贫甚至致盲。
  这里简单回顾我前半生的奇遇,顺便对加拿大及其人民表示真诚的感恩。
  我失明的原因是“钝物外伤(blunt injury)”,与朱红敏的遗传性眼科肿瘤相比,病情简单粗暴得多。大约四五岁的时候,我的左眼被一枚石头类的钝物狠狠砸中。如果当时立刻就医的话,也许能治好。但多种原因,我不敢将此事告诉家长。病情一路恶化,外伤性白内障、视网膜脱离、视神经萎缩……时光飞逝又仿佛粘滞停止,我左眼中的世界逐渐变成了完全的黑暗。
  接受这个现实非常艰难,但更艰难的是它对我情绪和心灵上的绞杀。Anyway,我就从小知道,我的人生和别人不一样。
  时光快进20多年,一直以为“注孤生”的我竟然结婚了。彼时的我在多次手术后,眼睛的外观几乎与普通人无异,将单眼失明的事实告诉丈夫,反而像“出柜”一样艰难。但终生背负一个黑暗的秘密实在痛苦,于是我不管不顾将真相说出。
  我敢说真话的另一个原因是,我知道我丈夫不会judge我,更不会因此嫌弃和放弃。他是个典型的加拿大人,轻盈,放松,简单透明,完全不同于我的阴郁、暴烈和苦大仇深。
  听到真相以后我丈夫说:“If God were real, I would punch him in the face!(如果上帝真的存在,我会狠狠揍他!)” 是的,上帝给我安排的命运太苦了,他要为我复仇。在他看来,苦难是由社会机制和随机命运造成的,不应该去谴责失败的受害人,更不能将他们当做“祸害”去羞辱和惩罚。
  我的婆婆获悉我身残志坚、屡败屡战的事迹以后,感概地说:“You are a little miracle(你是人间的小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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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年,BC省出了个励志人物:来自孟加拉的UBC法学院女生Rumana Monzur被丈夫家暴后双眼失明,但她永不放弃,不仅考到了律师牌,还在加拿大联邦司法部找到了工作。我婆婆看到报道以后,立刻引用媒体表扬Monzur的金句对我说:“You lost your eyesight, but you didn’t lose your vision(你失去了视力,但你没有失去眼界和愿景)。这句话说的就是你!”

  公婆对我说:“We will not leave you behind. The country will not leave you behind.(我们不会丢下你不管。这个国家不会丢下你不管。)”
  视力所限,我无法开车。到了加拿大以后,丈夫、公婆、大小姑子,左邻右舍同事朋友,都成了我的免费司机,无数次带我购物、上课、看病和旅行。
  一天我坐在婆婆的车里,后座是她8岁的外孙,也即我丈夫的外甥。小男孩问:“为什么二妗不会开车呢?”我那时还很虚弱,还不愿与所有人分享秘密,刚要惊慌就听婆婆说道:“Because she is not old enough for a license(因为她还不到考驾照的年龄呀。)”
  加拿大医疗系统没有抛弃我。根据眼科医生的安排,每隔半年我需要检查一次眼底。温哥华综合医院的医生看到我只剩一只眼睛后含笑提醒:“You’d better keep an eye on it!” “keep an eye on it”在英语俚语中是“密切关注”的意思,字面的“一只眼睛”让这句话有了双关的含义。这句玩笑,我搬到安省和魁省以后,两地新的医生又给我说了两遍。看来这句话是加拿大医学院眼科课堂的流行语,加拿大医生不仅学习如何治疗,也学习如何安慰。
  在职场上,我同样感觉自己被人包容和照顾。一次面试前,我用电邮告诉对方我左眼看不见。到了现场,我发现会议室一张长条桌子隔开我和三名面试官。我坐下以后,三人非常体贴地全坐在我视野的右侧,以方便我和大家的目光交流。而我现在的老板也安排我在家工作,不用坐班,完美避开了不会开车给我带来的窘迫。
  长期生活在内心的深渊之中,我的社交技能比正常人差了很多,很多时候像个小孩。而大家也确实是将我当做一个小孩来包容和鼓励的。婆婆带我去Toastmasters俱乐部练习演讲并帮我彩排,公公将工作中认识的华人精英推荐给我,帮我构建本地社交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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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子擅长烘焙,有一天我说想学烤蛋糕,她立刻给我买了一支用来在蛋糕上裱花写字的食物笔(food writer),说:“A food writer for the food writer! (给美食作家的美食笔!)”因为她知道我在国内曾是美食作家。Again,这里的food writer也使用了双关修辞,具有美食作家和食物笔的双重含义。

  婆婆鼓励我参与社会,我弱弱地说:“我没有别人聪明,我可能做不了。”婆婆说:“我不觉得你没有别人聪明。我遇到的华人智商都很高,唯一的问题是他们太过服从,从不反抗。Even though you are not that smart, or lesser in any other ways, you still deserve everything equally. If other people don’t allow you, you can always veto them(即使你不够聪明,或者在任何其他方面比不上别人,你仍然值得拥有其他人都有的一切。如果有人阻止你,你完全可以反对他,否决他)”。
  是的,这些听起来充满理想主义色彩的理念,是普通加拿大人的共识。加拿大歌星席琳迪翁这首歌,基本可以表达我在这里的感受:“You were my strength when I was weak. You were my voice when I couldn't speak. You were my eyes when I couldn't see.(当我软弱时,你是我的力量。当我无法说话时,你是你的声音。当我看不见时,你是我的眼睛。)”
  前些天,我给两个女儿买了玩具工具箱,并教她们用锤子、扳手、螺丝刀来修理东西。她们满屋子寻找坏了(broken)的东西准备修理(fix)时,我忽然神经病发作,大喊道:“My eye is broken. Broken, broken! (我的眼睛坏了,坏了,坏了!)” 3岁的女儿惊了一下,然后甜蜜地说:“Don’t worry. Daddy will fix it. (不用担心,爸爸会修好它。)”
  如今我移居加拿大已7年了。我的左眼仍然看不见,我仍然无法开车。娃爸并没有修好我的眼睛,但残疾给我带来的心灵创伤却已开始愈合。
  这个温柔疗愈的过程,在7年前我申请移民的时候已经开始。婚后我申请了加拿大配偶团聚移民,资料包鼓鼓囊囊的,里面有我们两国四城盛大婚礼的照片、海量的旅行合影、一起接受采访的媒体记录,以及无数亲友的证词。这些证据充足而强大,理论上根本不用担心拒签,但我是知道自己与众不同,我最担心的是别人最不担心的程序:体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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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申请之前,我搜索了往期案例并在多个网站匿名提问。整体看来,貌似单眼失明并不会被加拿大拒签,好几个当事人都亲自证实。还有人说,包容残疾人是加拿大尊重人权的体现。

  但我仍不放心,特意让我丈夫花钱咨询加拿大的移民律师,并向公婆讨教,他们都认为不会拒签。
  但我仍然不敢确信。移民体检的日子终于到了,在北京嘉里中心某涉外诊所,我对给我测视力的年轻女护士诚实地说:“我的左眼看不见,已经很多年了。”
  她脸色大变:“戴眼镜也看不见?这可不行!你这视力也太差了!”在五雷轰顶的BGM中,我呆呆地看着她嘴唇快速移动,同步出现的音轨是:“三天以后再来一次,让我们的眼科专家给你检查!……检查费现在就交!”
  三天的等待期里,我完美表现出拖延症晚期的所有症状。我瘫在床上,夜以继日地看看电影刷美剧,根本不为三天后的挑战做任何准备,甚至想都不愿去想这件事。
  我自暴自弃地打算:如果被拒签的话,我就立刻辞职去旅行,从此江海漂泊,了此残生。我将把自己放逐到最遥远的天涯海角,反正我已经一无所有,反正我早已习惯了孤独的深海。
  三天以后,我再次到达体检诊所。去诊所的路上我双腿僵硬,仿佛奔赴自己的死刑。在一个装满仪器的屋子里,一个华人眼科专家给我做了复杂的检查。专家写报告的时候,我颓丧地说:“这是要拒签了吧?” 专家抬起头来,满脸的不可思议:“怎么会?不可能。”
  后来我才知道,眼科专家这道程序只是为了给加拿大移民部写报告,确认申请人虽然单眼失明,但仍然符合进入加拿大的条件,千万不要误伤了她。
  反复确认以后,我知道自己躲过了一劫。虽然眼科医生只是按部就班执行加拿大的移民法,但在我看来他就是下凡的天使,专门负责给我带来好运。我当着他的面语无伦次地说:“加拿大怎么这么好,怎么这么好?”他淡淡地说:“加拿大就是一个特别美好的国家。”
  当然,我那时仍不是百分百放心的。直到几个月后贴了加拿大移民签证的护照寄到我手中,直到我亲自登陆世界最好的城市温哥华,我才敢相信,加拿大真的接纳了我。那三天的等待期,我感觉自己先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三天后又奇迹般复活。而我的内心就像谨慎多疑的托马斯(doubting Thomas)一样,必须三番五次摸到钉痕的实锤,否则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耶稣已经复活。
  俗话说:“一个社会的文明程度,取决于它如何对待最弱势的群体。” 我是如此的幸运,竟然进入这样一个温柔的国家。在这里,弱者不会被忽视、被羞辱、被剥夺、被惩罚。相反,从政府到人民,各种体制性的力量都向我们伸出援手,给我们抚慰和支持,并帮我们缓慢成长。悲悯、包容、充满爱心的加拿大,对我来说,就是人间天堂。
  我女儿的绘本上有这样一个故事:暴雨之后,许多小鱼被困在沙滩的浅水洼里,很快就会被晒干渴死。一个小男孩不停地弯下腰来,捡起小鱼并扔回大海。愤世嫉俗的中年人看到后嘲笑说:“受困的小鱼成千上万,不管你怎么努力都救不完。为啥还要这样做呢?” 男孩说:“能救一个是一个。”
  加拿大人简单善良,一大原因是因为国家设立了稳定包容的社会安全网,这制度运行多年以后自然塑造出相应的国民性格。
  在一些华人看来,我的丈夫在政治光谱上应该属于”白左”。没错,他就是“白左”,他们全家都是“白左”,我在加拿大遇到的无数亲友都是“白左”。像千千万万普通加拿大人一样,他们相信人性,并愿意将自己的好东西与他人分享。当别人嘲笑他们力量微小与世无补时,他们说“能救一个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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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价值观,在北美并不算少数派。2012年, 当时的美国第一夫人米歇尔•奥巴马(Michelle Obama)在演讲中说道:“当你走进那扇机会之门,请不要在身后把门关上。请转过身子,向需要机会的其他人伸出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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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拿大入籍考试指南《发现加拿大》(Discover Canada)中,讲过美国废奴运动时期的“地下铁路(Underground Railroad)”。加拿大废除黑奴制度的立法,比美国早了好几十年。在这几十年中,无数美国黑奴借助好心陌生人搭建的巨大逃亡网络,一路向北,越过美加边境,进入自由的加拿大。对于苦难中的奴隶们来讲,加拿大就是他们的“应许之地”(promised land),就是象征光明和重生的“北极星”(North Star)。复习备考的我读到这里,禁不住泪流满面。

  有时候我会想,虽然我是团聚移民,但某种程度上也算“难民”吧。其实仔细想来,很多人都属于这个门类。决定移民加拿大的人,有的是想让孩子得到更好的教育,有的是无法忍受国内的雾霾,有的是向往私有制对财产权的神圣保障,有的是无法忍受996的摧残。这些移民的本质,其实就是教育难民,医疗难民,资产难民,以及劳工难民。我们借助一个博大包容的移民制度,离开了我们不喜欢的东西,并得到了我们想要的。
  我们都是加拿大制度和价值观的受益者,在这里得到了许多美好的东西。如何将这美好传递下去(pay it forward)呢?这是个庞大的主题,一时半刻难以说清。但我明确知道的是,当我看到海滩上垂死挣扎的小鱼,当我在地下铁路看到那些求助之手的时候,我绝不会关上那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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