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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环保分子,珍惜其它动物的生命,反对打猎。
一位白人汉子曾跟我大谈猎枪的种类和威力。他告诉我,再powerful的猎枪也不会让麋鹿和白尾鹿即刻死亡。他曾用一枚象一卷quarter那么大的子弹打到一头麋鹿,足足有五分钟,那头可怜的动物一直四肢抽搐,翻着眼珠,迟迟不咽最后一口气。我盯着他的高鼻梁,揣摸着,如果我用全身的力气,把我的小拳头砸在他的鼻梁上,情形会怎么样。
我的林子后面是猎人们年年光顾的地方。那儿树木繁密,幽深僻静,白尾鹿和其它动物喜欢在那一带活动。刚买林子的时候,我看到有些粗大的树干上钉着一排排象梯子一样的东西,我不明白那是何物。问了别人,才知道那是猎人打猎用的。打猎前,他们要爬到树上,坐在枝干上,约半小时左右,人体的气味才会散去,白尾鹿就会毫无提防地走过来。白尾鹿是一种非常可爱的动物,眼神天真、温驯。我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忍心向它们开枪。
我决定采取行动,阻止猎人们在我的林子里滥杀无辜。我天天不辞辛苦地蹲守在林子后面,监视猎人的行踪,不让猎人闯进我的动物天堂。可这帮猎人是一群玩起来不怕吃辛苦的家伙,早晨二、三点就爬到树上,忍受着清晨的寒冷,一门心思等待鹿的到来。等我起床,洗漱,吃早饭,开车去林子,猎人们早就带着胜利的喜悦回家补觉去了,或者去咖啡馆吹牛去了。
小镇子里信息传递比互联网都快。人们很快就知道新来的中国女子反对打猎。对他们来说,此事非同小可。这儿的人是一群淳朴、简单但却极富生活哲理的人。Living a full life 是每个人的生活目标。他们夏天打鱼,冬天打猎。世世代代,延传至今。
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中国女性,公然反对他们打猎,还大谈什么动物保护。真是变天了! 他们的父辈从未跟他们说过不能杀鹿,不能杀火鸡,不能杀大雁。动物生来不就是被人杀的吗? 他们很不理解,因此也就很不高兴,但又拿我没办法,那树林毕竟是我的财产。背地里,他们说我书读得太多了,一肚子奇谈怪论。
一天, 我在林子里遇见旁边林子的主人Billy. 我们闲聊了一会儿。话题转到打猎上面。他对我说,他这一辈子从未打过鹿。开枪射杀无辜的白尾鹿? No,No,No. 他拨浪鼓一样地摇着头,他可做不来。我夸奖他是个好人,心地善良,他嘿嘿地笑着。同一天,我和另一个人谈起这段对话,那人瞪着眼睛对我说,"Billy?他从不打猎?我昨天还看见他抱着枪坐在树上呢。开玩笑!"哈哈!那个老奸巨猾的Billy早就知道我的立场,竟对我大撒其谎。
他当然不在乎我是否反对打猎,他可以在他自己的林子里爬树,而那些没林子的猎人就惨了。我的林子在当地最大,以前的林主又不阻拦别人去他的林子打猎,这些猎人早已经把我的林子当成他们的狩猎场了。小镇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变化。他们不想去别的林子,中国女人的林子最好,鹿最多。一个猎人送来一盘烧烤鹿肉,鹿肉旁边还有烤蘑菇,烤玉米,烤土豆,的确是煞费了一番苦心,妄想用美味感化我。看着那盘肉,我直恶心,眼前浮现出白尾鹿温顺的眼睛。再好吃我也不会吃的。我把鹿肉给了我的狗。
我在林子后面钉上"禁止打猎"的牌子,不到两天,牌子就被扯下来了。
初来乍到,不能得罪太多的人,我只好暂时罢休。猎人们见我不再严正反对了,又为能获得打猎特权争执起来。每个人都谎称:"那个Chinese lady允许我在这儿打猎的。你得到她的认可了吗?"真象一群长不大的男孩子。
不太专业的猎人白天打猎,对我来说,这可不是好玩的。为了安全,每次去林子,我都要带上醒目的桔黄色猎帽,身着色彩鲜艳的衣服,一边走一边唱 [打虎上山],"穿林海,跨雪原,我气冲霄汉",不是为了抒发情怀,而是为了提醒猎人,"我在此,别把我当鹿打了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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