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武汉的那些逆行者朋友们

逻辑与或

朱敏怡

　　冬日的武汉，在疫情的肆虐下褪去了往日的喧嚣和美丽，城中的人出不去，城外的人进不来，就像汪洋中的一座孤岛，被海浪拍打，被海水冲击。何日阳光才能穿透那遮天蔽日的乌云，重归大地？

　　疫情在迅速上升，各地医疗队被派往武汉支援，但是作为本土的医疗系统，必须倾尽全力战斗在最前沿。
　　P是我知道最早一批进入战斗状态的朋友。我在移民前和他是一个医院的，他隶属于放射科CT室，而这次的疫情，他们是最主要的影像提供者，所以他义不容辞地走在了第一线。
　　他也是他们科室第一批主动请缨参加战斗的人员之一。在疫情的初发期和高峰期，他都是在一线亲力亲为，也多次经历了战友们在他身边被确诊的现实。
　　其实在稍早前的微信聊天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向我们提示，最近接连几次，上班的时候CT发现有非寻常的肺部感染病人，要大家小心，尽量别去人多的地方。因为那个时候，官方还没有给明确的说法，所以，群里的朋友们还只是听听而已，大多提醒他上班注意，而朋友们自己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直到钟南山院士说“人传人”之后，大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接着不久，雷神山和火神山开始筹建，按照之前的部署，我们医院放射科会派人去雷神山驻守，接管CT这一部分。
　　CT设备在雷神山医院安装到位后，P作为第一批请缨者，被派往雷神山医院火线支持，负责CT设备的临床应用培训。几天后，他夫人在群里跟我们说，和他一起调试机器的工程师确诊了，而昨天他和工程师还在一起。

　　这是怎样一种心情？对于他和他的夫人，我们的安慰显得如此地苍白，心里只求他能平安无事。
　　P不得不撤回来进行14天隔离。在这14天中，我和他夫人一直保持联系，得知他隔离状况一直还不错，核酸检测是阴性的，我们悬着的心放下来一些。隔离期还没结束，他就想再次去替换坚守一线的同事，因为他有同事两口子都被隔离，家里还有一个上小学的孩子没人照顾。他觉得他现在没事儿，应该去替换更需要休息的同事。他夫人劝说他还是等14天隔离期结束后再去，因为虽然想帮助同事的心是好的，但是站在为自己和为他们考虑的立场，都应该隔离14天后再赴战场。
　　所幸的是，再14天隔离期他平安无事，现在又回到了主战场继续战斗。虽然方舱医院近期陆续被关闭，大部分病人治愈，剩下未治愈的患者集中到定点医院再治疗，加上本身定点医院还有新冠未出院的患者，所以他们仍然不能放松警惕。朋友啊，为你点赞，也请记住---在没有完全解禁之前，请一定好好保护自己。
　　S是我同一个科室的同事，很难得不仅成为同事还能成为朋友。自我们医院东院成为发热定点医院后，各个科室就需要抽调人员去支援。本身超声科不算是主力，但是随着这个疾病导致的多器官损伤，床边超声也成了辅助检查项目，用以评价患者重要脏器以及下肢血管是否受到损伤。
　　S平时不太喜欢当勇士，有什么出头的机会，给他也行，不给他也行。但是这次不同以往，他却主动请缨出战。
　　科室新晋的主任Z-----也是我和S的好朋友。我们在科室里互助友爱地走过了N多年，而现在科室里，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就剩下他们两个了。所以，从情感上来说，Z是不想让他去的，第一次申请，被Z压下来了；可是他第二次再请缨，而且跟Z说要她不要告诉其他人，Z实在是没办法，只能答应他的要求。
　　因为知道穿防护服意味着什么，所以Z规定他们，每4个小时必须换下来，谁都不能硬撑。

　　知道艰难是一回事，实际上又是一回事。S去了前线才知道，每次穿脱各种防护就需要花差不多1个半小时；进仓做病人还需要2个多小时，还要加上上下下各个病区，整个过程差不多4-5个多小时。每次穿好防护衣已经一身汗，密闭的空间里，呼吸都显得那么沉重。武汉的天气已经开始转热，穿上一身防护服，还要推着超声机器上上下下行走在各个病房，汗如雨下实在一点也不夸张。张口的呼吸带着水蒸气，也遮盖住了护目镜，让视线显得模糊，让脚步沉重。
　　S表示，一直以为自己非常健康，但是当脱下防护服的时候，感受到什么叫做体力不济。可以想象早前那些临床在一线的医护人员，穿戴一天的防护服是怎样的一种艰难！
　　至于伙食要求：是要优先保证外省来的医护人员和病人，那给本地医护人员的盒饭，就只能起到管饱的作用。
　　所幸现在的防护比之前好了一些，而且病人病情轻重程度下降了，所以现在工作量比之前好了很多。
　　S进仓还有几天就可以轮换出来隔离了。朋友，也希望你在最后的几天，一切都好好的。食物再简单，也要吃下去，抵抗力就是战斗力。
　　我亲爱的表妹L，从2月份就一直奋斗在抗疫的前线。她和S一样也是超声科的，只是不隶属一个单位，她们在汉口，我们在武昌。
　　刚开始时候进驻的时候，她们5人一组分成三组，上14天班，隔离14天；随着疫情的发展，就改成了每组上一天班，休息一天，然后一直持续到疫情结束。
　　按照之前的部署是上14天隔离14天，所以她们出发的时候是按照2月份的天气准备换洗的衣服，哪知后来临时改成上上一天班休息一天，随着武汉天气的变热，冬衣俨然已经不能再穿。最后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所幸顺丰快递还能够送一部分城内的快递，解决了她们临时需求。
　　进病房不光是对体力的考验，也是对心理的考验。或许是女性的原因吧，每天面对危重病人，心理上情感上需要比较大的承受能力。

　　表妹说，每天看到那些在病床上的戴着呼吸机，伴随沉重呼吸的老年人，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他们很多人自己没办法翻身，动弹，就需要表妹她们和护士一起去搬动一下体位，以方便检查。近距离看到那些老人家空洞的眼神和无血色的脸庞，让表妹他们心里无比难受。这些老人家的子女无法在病榻前尽孝，也许今生就此阴阳相隔。
　　由于最近广西一个护士在缓冲区因缺钾晕倒导致多脏器官衰竭，所以现在她们进仓都必须两人同行，稍有不舒服坚决出仓，不允许勉强坚持。每天下班，表妹她们就觉得非常疲劳，还要搭乘专门班车回旅馆。旅馆里面是中央空调，因为怕管道传播，所以不能使用空调系统，随着武汉的天气渐渐变热，房间里面动一动也是一身汗。穿防护服一身汗，回到旅店又是一身汗，体力和身心都在透支，问题是不知道哪天才是真正解放的一天。亲爱的妹妹：请你一定也要好好保护自己，在号角吹响之前，切记不能有一点松懈。
　　武汉的温度在上升，希望真如之前所说的，病毒在高温的环境中能够被抑制。
　　这次疫情正因为有了许许多多顶在一线的医护人员的全力付出，才有现在形势的好转。
　　希望疫情过后，人们记忆不会只有三秒钟；也希望疫情过后不会再有医闹和杀医事件；同时希望人们都能在疫情之后学会自我反省，懂得敬畏和谦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