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meless——加国的另类风景

一直比

熙妈

　　开车出门，遇红灯刚好停在第一排。突然，视线模糊，挡风玻璃上被泼上一小股清洗剂，一白人“犀利哥”殷勤的拿着擦窗神器开始作业。我的手包在后座，一时摸不到。赶紧手忙脚乱摸口袋，谢天谢地，刚好有一枚loonie（加币一元）。摇下车窗，递给“犀利哥”硬币并表示感谢，他开心地致谢，更加卖力地擦起来。绿灯亮起来，“犀利哥”已完成清洁，麻利儿地闪到了路边。Perfect timing。

　　在路上遇到的homeless（无家可归者/流浪汉）大多会站在双向车流中间的安全岛上，脚边放一破旧背包，手持一纸牌，上面写着：Need help或者Need a meal之类。红灯的时候，他举着牌子默默地从第一辆车慢慢往后一辆辆巡视。通常会有斩获，我见过有人递过去一张绿色的纸钞，那是加币二十刀，也见过像我这样手忙脚乱摸不到钱，最后递出去一把香蕉的。
　　在我们社区的商业街上有一个络腮胡子大叔，常年驻守TD银行门口的长椅上。拿一个咖啡杯，有人经过，就爽朗地问候“have a nice day，ma‘am/sir”。有人会投一两枚硬币在他的杯子里，他就大声说God bless you！不投，他也丝毫没有不悦。间或，有男子经过时递他一支烟，两人攀谈一会，就像隔壁邻居一样亲切。

　　偶尔有homeless到超市门口坐着，当然不是干坐着，通常手里一本书，有的还带着本儿和笔，写写画画忙得很。往往就有人送去一盒披萨，一杯咖啡或者一瓶可乐。送的人神情自然，接受馈赠的人也很淡定。一个说谢谢，一个说不客气，就此相忘于江湖。
　　有次去Granville街的Indigo书店，一到门口，嚯，好家伙，一左一右像门神一样坐着俩homeless，各自拥着一被子，人手捧着一本书，手边一杯咖啡，肯定是里面星巴克的店员或客人的惠赠。两人神情自若，分别沉浸在手中的书本里，硬生生把穷困潦倒过成了诗与远方。
　　与国内的类似人群脸上的困苦与幽怨相比，这里homeless的脸上有些过于恬淡。我想，这恬淡不仅来自国民对他们的包容与帮助，更来自政府的关爱。关于这一点，甚至有人觉得加国政府真的太过保护homeless，简直就是养懒。
　　对于homeless，加拿大的定义差不多就是连续30天没有固定居所的人士。这其中大多是青壮年，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工作，导致居无定所。他们中有瘾君子，有因为家暴被赶出家门净身出户的，有失去上一份工作还没有找到下一份工作的。也有的收入太低租不起房，或者干脆就是想选择流浪作为生活方式，人家流浪还带条宠物狗呢。总之，有主观因素，也有客观因素。但不管何种原因，政府对他们真是仁至义尽，有完善的食物救济，帮助他们戒毒，免费的医疗等等。冬季来临时，一旦降温先考虑homeless的住所问题，及时为他们安排临时庇护所。
　　前两年的媒体上连着报道了温哥华某区的临时组合屋抗议事件。政府要在这个区域为homeless建造可以居住的临时组合屋，因为靠近中小学校，引起了社区的恐慌。每天都有人举着牌子在工地抗议，但是政府委托的民意调查显示超过75%的温哥华市民支持临时组合屋计划。反对者说可以到偏远一些地方安置homeless，但政府方面认为他们没有汽车，应该在交通便捷，靠近社区公用设施的位置。最终，政府正常推进了建设，临时组合屋得以落成并安置了许多homeless。这次事件也反应了来到多元文化的加国，许多人的确面临母国的传统价值观与移民国家的现有价值观重新磨合的过程。
　　以傻白甜著称的加拿大人好像不太考虑这些homeless背后隐藏的社会问题，只是看到他们比自己弱，就觉得需要伸手帮一把就好。温哥华的冬季雨多，还有人专门发明了帮助homeless睡长椅的挡雨神器，还上了媒体，得到一片赞誉。

　　在这样爱护弱势群体的社会环境中长大的孩子也自然有了慈悲与柔软。
　　有次暑假回国，我和当时的小学生K同学在上海地铁站机器上买票，找零的钢镚哗啦啦掉出来。突然旁边出现一大叔，伸手过来说，买票钱不够，能不能帮帮忙。我还没反应过来，人家K同学已经把硬币塞到大叔手里了。好吧，看破不说破。上了地铁，一盲人青年扶着亲人的肩，吹着口琴慢慢从车厢那端走来。K同学赶紧从我口袋摸出一枚硬币等着，青年经过时把钱放在前面那个人手里的搪瓷杯子中，然后静静地坐着倾听。一曲终了，小子认真地鼓掌，转头说，妈妈，他表演地真好。我摸摸他的头，沉默着，心中却带着感动。
　　去年秋天，K同学晚上有篮球课，下课已是晚上十点钟。接上他和两个小伙伴，路过麦当劳让他们下车去买点吃的加餐。我在车上等了一会，抬头看见三个孩子东张西望，最终略带失望的上车来。原来，他们进去时看到门口有一个homeless，就给他买了杯热咖啡，结果出来发现人已经走了。
　　回程的路上，我端起那杯咖啡喝了一口，暖暖的，从身上到心里。
　　孩子们啊，你们就这样长大吧。我相信，即便出走半生，你们归来一定还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