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兴危局：从863计划到中国制造2025

　　在中兴事件后的一次内部讲话中，一名中国计算机学会会员不无气愤地提到了2006年一件令整个中国芯片研发领域蒙羞的事件。曾在美国IBM、摩托罗拉等主持系统芯片开发的海归学者从2001年开始供职上海交大进行芯片亚研发，此后宣称制造出国际一流水平的“汉芯”芯片，并因此获得国家数千万元研发支持。

　　岂料，2006年，其研发团队成员反水，揭发从汉芯一号到四号尽数造假。陈进从摩托罗拉公司获取购飞思卡尔56800芯片后，雇佣一名民工将标识用砂纸磨光，尔后再并加上汉芯的Logo，以此据为己有。

　　此事件曝光后，不仅陈进被免职，整个中国芯片研发都陷入暮气沉沉，十余年难见敢于破局者，当时中国高层也对此更加审慎。

　　事实上，今天外界抱怨甚至指责中国政府在基础研发等领域投入不足，以致于造成中兴事件如今所面临的困境，但这其中效率底下乃至学术诈骗频的原因少有人考虑。

　　1980年代，中国刚刚改革开放，邓小平出国之旅便是切身感受到中国之于世界的最明显的差距，不用电子信息和芯片制造，就是冶金、机械制造等“傻大笨粗”产业都落后世界以时代计。评论说，彼时美国提出“战略防御倡议”（即星战计划）、欧洲提出尤里卡计划，日本则施行今后十年科学技术振兴政策等，当时中国4名科学家上书邓小平并以《高技术研究发展计划（“863”计划）纲要》推出，已故的原工程院院长朱光亚负责。

　　尽管这一计划表示考虑本身实力水平，会以“有限目标，突出重点”推进，但事实上这一计划覆盖领域范围相当广泛。其中，在信息技术领域开列智能计算机系统主题、光电子器件和光电子、微电子系统集成技术主题、信息获取与处理技术主题、通信技术主题等细目。这一计划在该领域的进展并未受到外界多少瞩目，但其成果确实是存在的。如今，它已几乎成为历史名词。

　　1997年原中国国家科技领导小组决定制定和实施《国家重点基础研究发展规划》，随后由科技部组织实施了国家重点基础研究发展计划，亦称973计划。该计划目的是实现2010年以至21世纪中叶中国经济、科技和社会发展，提高科技持续创新能力。

　　计划实施数年后，报道声称当时免疫学、基因组学等有突破成就，而“以郭光灿、潘建伟为代表的量子信息科研团队，在半导体量子芯片、量子隐形传输等方面多项研究成果处于世界领先地位”。

　　中国计算机自主可控技术、芯片研发在2000年前后曾有一番高潮。近期发声披露中国芯片产业生态缺陷的“中关村才女”梁宁即是在2001年加入到方舟科技CPU研发团队的。2001年，方舟1号横空出世。被媒体称为“改写了中国‘无芯’的历史”。然而。这仅仅是困难的开始，之后CPU知识产权的跨越、NC的产品原型设计，软件及生态圈的开发，市场推广……面对Intel、AMD、微软这些在PC端巨人般的行业领导者，中国在夹缝中艰难前行。

　　2006年，中国又推出了“核高基”重大专项，即核心电子器件、高端通用芯片及基础软件产品，与载人航天、探月工程并列16个重大科技专项。该计划持续至2020年，中央财政为此安排预算328亿元人民币（1元人民币约合0.158美元），加上地方财政以及其他配套资金，预计总投入将超过1,000亿元。坦白讲，中国近十年除了在智能手机中低端芯片上有所突破外，其他领域堪忧。在关键的通用芯片等更为高端的制造领域，中国人的市场份额几乎为零，中国国产CPU芯片研发者胡伟武坦诚且自嘲：“如果将‘0’后面的小数点再精确几位，国产芯片的占有率就不是‘0’了。” 在中兴被封杀后的中国计算机学会会议中，一名与会者更彻底否定了这一计划，甚至认为在过去多年的研发更像一种无效的“洗钱”烧钱行为。操作系统照样没有，CPU等通用芯片也没有，算什么成功？培养了人才，如果初始目的是人才，那干脆就说培养人才，何必绕这么大弯子烧钱买“教训”？

　　核高基并没有预想效果好，中国又在近年抛出雄心勃勃的中国制造2025计划，目标是2025年接近德国、日本实现工业化时的制造强国水准，结果还没走出多远，立马遭到美国及其盟友的围追堵截。美国财政部长罗斯日前直言不讳地声称这是一个“可怕”的计划。“中国制造2025关乎所有的热门产业，从航天、电讯、机器人到人工智能和电动汽车。他们真正想要的是把从今天的传统产业，例如钢铝和纺织服装业中获得的巨大的贸易盈余，用于半导体研究，或者你能想象到的各种研究。”

　　当然，这反映了中国的确具备了这些领域发起挑战的潜力和用心。但是，谈何容易，而且完全没有瑕疵吗？ 中国政府或许一直到需要一种战略定力。上述与会者警告说，中国人总是耍小聪明，老爱占便宜，长期以来对自己不够尊重，长期以来也对基础研究不够重视。特别是对核心的基础的技术不够重视。

　　他直言中国制造2025计划充斥荒谬和骄傲自大，只知道炒作物联网、云计算，“这有什么核心技术？哪一个企业不可以做这个呢？”对于人工智能，他更表示现在的热炒无法理解，“别说人工智能到2.0时代，搞了一个人工智能一级学科，我觉得太可笑了，不是正经做事情，一天到晚都是炒概念，从中小学开始人工智能。

　　所以说，中国国家扶持未必不足，从1980年代至今各种计划接踵而至。今天，当中兴遭遇困境是，可能中国需要的不是反制的民族气节，而是冷静思考，这些钱、这些计划究竟问题出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