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华人的家庭非常注重教育,每天讨论的都是孩子的教育、成长。从小学开始,到初中,申请高中,读高中,申请大学,进入大学以后担心孩子将来的工作,进入工作岗位之后又关心他们接下去的职业发展…… 一年前,有一个家长联系我,说他的女儿非常优秀,正在一个公立的图书馆里办个人的画展,希望我去看看。这个孩子的画的确画得非常好,特别是人物绘画。她那时马上要申请大学,她家长希望我跟她好好谈一谈,所以我又开车去了她家。 女孩子是我们口中的abc,中文说得不好,所以我们用英文交谈。她问我怎么来选择将来申请的专业,我问她喜欢学什么,要申请什么学校。她说她自己也不清楚,但是她妈妈希望她读医。 我有点吃惊,她画得这么好,花了这么多时间在艺术上,我问她是不是真的喜欢绘画,喜欢艺术。她回答说,她可以在画室里画上一天都不觉得枯燥。于是,我跟她讨论了学习成绩和课外活动等各个方面,我告诉她能够考得上RISD,RISD是罗德岛设计学院,相当于美国艺术界的哈佛。 她说她妈妈希望她去学医,但是她并不是很清楚自己是不是喜欢学医,也不知道拿着手术刀能否在医院里待上一天,因为她说自己并不喜欢在实验室里做生物实验。 后来我告诉她,学艺术也可以找一份高薪工作,比如平面设计或产品设计,RISD就有很多学生没有毕业就拿到了Apple、Google这种高技术公司的offer,所以学艺术她即可以做她喜欢的事情,同时也可以挣到100K以上的年薪。她当时听了,眼睛都亮了起来。 1930年以来,中国先后经历了各种人为和自然灾害,各种动荡年代,直到1976年从来就没有中断过。所以我们父辈乃至我们这一代人的基因里是有深层次的、有深入到基因层次上的对贫穷、对动乱、对动荡的恐惧和不安全感! 相比较,我们的美国同事,跟我们年龄相仿的40岁到60岁的人,虽然他们的父辈经历了二战、韩战,他们也许经历了越战和海湾伊拉克战争,但是这些战争并不发生在美国本土上。所以,美国人在两三代之前就已经摆脱了对贫困、饥饿、动荡的恐惧。这种不安全感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我们这一代人对生活的理解,对成功的理解和对教育的理解。 所以,今天我们看到的我们这代人对教育的理解是什么呢?我们很在意考试成绩,因为我们有高考和科举的“后遗症”,我们认为只有进了名校才算是教育的成功,同时认为考进了好大学后教育就完成了。我们认为,直接跟高收入挂钩的专业才是实用的。所以,数理化、计算机、工科、金融、医生,都是我们最爱的专业。 我们非常关注知识、关注名次、关注考试、关注奖项、关注竞争,而我们忽略的是什么呢? 因为工作原因,我接触到不少很优秀的孩子,我暑假也会带他们去做义工,去做演讲交流。我发现,虽然每个孩子的特点都不一样,但是统计上有一个趋势和倾向,华人孩子包括特别优秀的孩子,他们GPA非常高,几百人里是第一第二名,SAT是满分,拿到各种比赛的奖项,AP课10门以上。 但是,我发现他们有一个很基本并且很共同的问题,就是当我第一次走进他们的家里,或者第一次走进图书馆、走进星巴克和他们见面的时候,这些优秀的孩子大部分都不能用眼睛直视我来跟我交流,很多都在回避我的眼神。 这让我感觉到,虽然是在美国,但我们的中式教育还是欠缺了一些非常重要的元素,我们忽略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东西。大部分家长跟我讨论孩子的大学申请时,都无意识地在说孩子的GPA是多少,SAT是多少,这是受高考制度的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 实际上,教育最重要是vision,是视野。我觉得美国的教育在这点上做得非常好,他们关注的是怎样培养一个人,关注的是怎样让孩子有更高更广阔的视野。 其次,教育关注的是怎样思考、思辨,思考的方法的教育是美式教育的核心。他们对思辨的培养,并不是数理化的逻辑思考,而是通过学习人文,通过通读历史,通过写论文(essay),通过辩论,来教孩子怎样去读书,怎样去看待历史,来培养孩子思考的方法、看问题的角度、看世界的视野。 再次,才是注重知识(knowledge)。举一个比较有意思的例子,我有时会去给国内来美国高中读书的孩子开家长会。第一年到美国来上学的孩子学得最不好的课程是什么呢?除英文以外,最难学好的课程就是历史。 美国老师说,在教历史的时候,发现中国的孩子在书上不断地在画重点。画的是什么呢?是年代和人物。老师很不解,我只能解释说,因为我们国内就是这么考历史的。我们的历史考试的题目都是填空,在哪个年代发生了哪件事情,而美国的老师说这些大部分是不需要记忆的,因为很多东西可以谷歌搜索。 但是,学生应该知道的是一个历史事件对我们今天的影响,以及为什么会产生这个历史事件,它当时的社会影响是什么,各种历史事件是如何关联的。 而这些问题反倒是我们国内来的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因为很多问题没有简单的对与错,比如辛亥革命如果没有发生中国到底会是怎样,这是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但是这正培养了一个孩子的分析、思辨和思考的能力和方法。所以, 我在普林斯顿大学做完博士后之后,开始做高科技创业,公司从我一个员工一直发展到有几十个雇员的公司。我们公司当时雇了不少科大毕业的或者清华毕业然后到美国深造拿到博士学位的年轻人,他们大多在毕业后选择进入高科技公司里做技术工作。 当我们在一个桌子上和麻省理工毕业的或者宾州州立毕业的工程师们一块开会,我经常发现,在争论一个技术或市场问题的时候,说不了两三句话,我们中国出身的工程师嗓门就开始高起来,逐渐吵得脸红脖子粗,会把本来一个简单的工作上的问题,转化为面红耳赤的争执。很多次,美国出身的工程师会后来问我,他们为什么这么激动?为什么不能够心平气和地就事论事?实际上,我非常能体会,这是因为我们的教育文化造成的。 类似的问题实际上在我们这一代里体现得很多。我有一个大学同学,是当时南方一个地区的高考状元,大学毕业并且读了研究生后来到美国。他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大学时围棋可以下盲棋,学什么都很快。 但是到了美国后,换了很多工作都无法和老板相处好,因为他总是觉得自己比老板聪明,老板怎么这么蠢,总是心里看不上他的老板,于是总和老板在处理问题上有冲突和争执,所以总是被解雇。后来就一直不顺,直到出现心理问题,结果最后想不通,就这么走了。 我们很自然的把这种恐惧带到我们的教育情绪里,带到我们的教育文化里。我们希望孩子能够走一条安稳的路,希望他们能够挣大钱,希望出人头地,可以摆脱我们心里的这种恐惧。但是,我们经常忽略了孩子的心理健康和交流。 有一次我带儿子去理发,理发师和我聊天说,一般家长带着这个年龄的十几岁的孩子来,她在一分钟内就能够知道家长和孩子的关系怎么样。因为对于大部分的华人家庭,进来一分钟内,她就能够感觉到家长和孩子之间有一种紧张的情绪。 Teenager的孩子是有逆反的心理,我们的家庭教育里却忽视了心理健康。所以我们有很多很优秀的华裔孩子都会出现心理问题,如果处理不好,就会通过抑郁反映出来,甚至比较极端的会走绝路。 我们的教育反映出来的另一个问题。从1979年到1989年,诺贝尔奖得主李政道教授帮助中国办了一个很有名的科学培养项目叫做CUSPEA,是中美联合挑选和培养物理人才的十年计划。那十年,每年国内会通过考试方式挑选一百个最优秀的大学物理毕业生或者研究生,通过这个项目选送到美国继续深造。所以那十年送了一大批中国最优秀的学物理的人到美国的顶尖学府。 然而几十年过去了,这样一批当年国内最顶尖的学物理的学生,到了美国以后,真正坚持下来,还在美国做物理或物理类相关专业的教授或科学家的人屈指可数。与之类似的,中国基础数学非常强,有一大批高中时得到国际奥数奖牌的数学苗子。但是,多年之后,这些人能最终继续做数学研究或者在数学上做出成绩的人少得可怜。 前面讲到的,在我们的血液里头流着一种对饥饿、对贫穷、对不安定的恐惧,所以我们当年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导致了我们学物理的很多人当年从来没有比较过我们的选择,我们在一定程度上是被蒙着眼睛走向了这条路。 这样造成的问题是什么?就是到一定阶段, 相比,美国的孩子们从小有太多选择,实际上他们一直在面对阻碍,被告知不要去学物理,不要去学数学,那东西太难,太枯燥,没意思,你可以去读这个,可以去做那个。 经过这个过滤过程,真正仍然喜欢数学,喜欢物理,喜欢这种逻辑性很强非常枯燥学科的人,还能不被诱惑走的人,那一定才是真正的热爱。而只有真正的热爱才能坚持,才能持久,才能把一件事情做到极致。 我们发现,虽然美国的基础数学教育可能连心算都很差,但是他们最顶尖的人仍然可以做出世界一流的工作,可以拿诺贝尔奖。 只有这样,我们的下一代才敢于面对风险,才敢于take risk,才能够选择他们真正热爱的事情,才能一直坚持下去,才能做出世界一流的成绩和成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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