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捡垃圾,你会想到什么?
很可能是路边的拾荒老人,或者是小区里总是对垃圾站虎视眈眈的叔叔阿姨们。
甚至脑海里已经浮现了各种蟑螂屋、老鼠房满面疮痍的景象。
而现在,一些大城市的年轻人,正在接棒这种有点old school的生活方式。
既然大城市的房子买不起,日益攀升的房租也让人望而却步,那不如就走出门去“捡垃圾”,不花一分钱,凑出一个家。
他们出现在深夜的街头巷尾,因为这时候才是“货”最全最好的时机,等到清晨的垃圾车一来,街道上的宝物又重新归零了。
为了区别于捡垃圾卖钱的“拾荒者”,有人还给这种很旧的行为起了一个很新的名字:stooping。
看英文应该也能猜出一二,stopping其实也是舶来品。
stooping,英文原意是“弯腰俯身”,现在则专指“把别人不要的废品捡回来循环利用”的这一行为。
发明这个玩法的最初是一对纽约的年轻夫妇。
因为经常出去遛娃,她们总能发现邻居家门口出现的各种各样的“垃圾盲盒”,大到衣柜、小到装饰品,大部分都成色很新。
于是他们开了一个名叫stoppingnyc的ins账号,遇到这样的小垃圾就拍一张发到网上,还附上精确的地址,有需要的人可以随意自提。
沙发、衣柜、旧钢琴,甚至有一些你花钱都买不到的老古董,都能在他们的账号里捡个漏。
总有一些你想不到的新奇东西被大家丢到大街上,看到就忍不住想去捡点啥。
现在,stoppingnyc已经拥有了40多万个“拾荒追随者”,stooping这个有趣的城市捡宝活动也被传播到了世界各地。
在国内的stooping圈有两位传说级的人物。
一个是在上海弄堂里到处帮别人寻宝的Mikiko,还有一位,就是把“破烂”刻进了DNA里的武楷斯。
Mikiko,传说中的将stooping引进中文世界的第一人,现在的她几乎已经把stooping当成了事业。
每到晚上,她就会骑着自己的电动车,穿梭在上海的弄堂之间,寻找那些可以变成宝物的旧货。
比如一个倒在路边、已经失去了四条腿的椅子,Mikiko灵机一动,放在街边的小酒吧门口不是正好吗?
于是她找了几片叶子把椅子擦擦干净,骑着自己的小电驴,亲自把这个椅子送到了酒吧门口。
没过一会儿,这个椅子上还真的坐上了正在进行早C晚A的年轻人。
她自己的工作室也是名副其实的破烂之家。
路边没人要的无腿沙发,搬回家去变成了懒人沙发;
楼道里的旧床垫,拿到了天台上成了蹦迪时的蹦床。
当然,更多时候,Mikiko则是扮演公开“破烂”地点的信息发布者。
她会给路边上的这些垃圾贴上两个眼睛,仿佛他们就是正在等待下一任主人的小精灵。
然后和纽约那对夫妇一样,把精确的地址公布在网上,刷到信息的幸运儿就能亲自领回家了。
她还会提醒一些stooping新手玩家,一般在半夜的路边和树下比较容易找到别人不要的物件,第二天就会被市容作业车收走,所以一定要抓准时机不要跑空。
许多人也盯着她的实时发布,以防一不小心就错过了好东西。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关注,还会有线人给Mikiko提供情报,共同扩张上海的破烂地图。
有人要出国了,一声招呼就召唤了无数在外租房的打工人,既帮忙处理了旧物,也造福了另一个有需要的人。
谁家办公室要搬迁了,那可是捡漏的最好时机,马上建一个快闪群搜刮起来。
甲之砒霜乙之蜜糖,这个道理换到stooping届也是一样的道理:别人用不上的东西,来到了你的家,也许就能焕发生机。
如此简单的道理,也就成了Mikiko的生活智慧。
如果说Mikiko是一个圈内的信息中转站,是宣传stooping文化的大使,那么武楷斯的生活,则是各位stooper都望尘莫及的极致“破烂王”。
武楷斯最大的标签,就是“985毕业后捡破烂”。
展开来讲,一个985名校法律系的高材生,3年就修完了大学四年的课程,是学生会和社团的风云人物,眼瞅着就要过上精英的生活了,却拒绝各种大公司的offer去捡垃圾了。
这个让无数人唏嘘的人设,武楷斯觉得甘之如饴。
来到他的位于广州的大本营家里,俨然就是一个旧货市场。
吃饭用的是捡来的景德镇瓷碗,喝的是已经过期一年的饮料,床垫当然是别人不要的旧货。
就连袜子都是帮别人整理遗物时拿回来的。
人们回避旧货,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忌讳他人之物,认为别人用过的东西不仅不干净卫生,还带有另一个人的生活痕迹,如果对方还是病人甚至是逝者那就更触霉头。
但是武楷斯不这么想,他认定死亡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看开了死亡,也就从源头上打消了对旧货的偏见。
武楷斯破烂人生的冰山一角就这样徐徐展开——
一个缺了块板的书架,被钉在了墙上,换个角度就成了崭新的置物架;
衣架是捡来的水果箱搭建而成的,既环保又省钱,还能分门别类地收纳不同种类的衣服; 4 沐浴液和洗发液也都是捡来的,都是半瓶半瓶的量,每天都能用不同香味;
既然都以捡破烂为生了,总得赚点钱吧。
后来,武楷斯还开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旧货铺,300多平的房子里,堆满了他到处网罗的宝物。
他自己也明白,如果认真找个班上,他现在的收入会远远超过捡破烂的水平。
但是没办法,对他来说,不能捡破烂的人生是不快乐的。
如果不是什么急需要用的东西,武楷斯都会等有一天捡到了再用。比如现在他就需要一个剃须刀,但是已经很久没有捡到了。
大概“消费主义的终结者”,就长着他这副模样吧。
你当然不必成为Mikiko这样穿梭在弄堂里的旧物猎人,也不必活成武楷斯的这样极致的“拾荒人生”。
但是她们的生活方式同样影响了一部分对所谓的“主流生活”产生疑惑的人:我们真的需要买这么多东西吗?
在她们的感召之下,stopping就这样成了夜幕降临后的神秘都市传说。
附近的房子大搬迁,大量旧家具随机掉落,出门遛弯的功夫就捡了个小碗柜回来。
打工人万万没想到,身在大都市漂泊,房子是租来的,家具竟然是捡来的…看谁以后再说北上广对年轻人不友好了?
垃圾堆里看到一个孤单的猫爬架,搬回家去认真消消毒,就变成了捡来的小猫咪的观景台。
虽然房子是租的,猫是流浪的,猫爬架都是别的小猫淘汰的,但是此时此刻,在一个庞大城市的深夜角落里,两个灵魂的距离也是靠近的。
还有人堪称精致版的武楷斯,小冰箱、花瓶、飞镖、镜子、床…整个家都是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
但是如果主人不说,根本没人能发现这其中的奥妙。
想做一个不那么极致的stooper,你要学会发现熟人的垃圾。
比如工位大搬迁,那就是stooper过年的时间,只要用心发掘,什么礼盒、小冰箱、烧水壶,统统带回家。
你还要跟快要离职的同事做朋友,她们带不走的摆件、绿植、杯子,甚至是行军床,全都是你的囊中之物。
如果你擅长social,还可以混进保洁阿姨的聊天群,整栋大楼的一手垃圾咨询全都能被你牢牢掌握。
如果说,拾荒者是为了以物换钱,那么stooper的初心,可能就是把它们变成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
在stooper的交流区,大家经常达成这样一种共识:本来就没有垃圾,只是放错了地方。
而这句话同样也被送给那些“看扁自己”的人,那些妄自菲薄的人。
选择成为stooper的年轻人,在深夜的城市街头游荡,弯腰俯身捡起一个个“遗弃物”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在缝补自己的人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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