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7年十月革命发生之后,在面对苏俄的问题上,知识份子之间产生了重大分歧。 此时,年长一辈的知识份子章太炎、梁启超、王国维等人,对苏俄暴力革命的方式很是警惕,因此很不赞成中国效仿苏俄,他们认为中国如果走苏俄的道路,很可能迎来一场灾难。 甚至王国维在给朋友柯绍忞的信中还这么写:“观中国近况,恐以共和始,而以共产终。” 与这些年长的知识份子相反,李大钊与陈独秀对苏俄则充满了希望,他们认为这场革命开启了历史的新纪元,毫无疑问是历史的进步,因此主张中国走苏俄的道路,后来为此更是“组党干革命”去了。 这一年的胡适还不关心政治,所以胡适对他们在《新青年》上谈政治、谈主义是很不以为然的,他希望从教育思想文化方面入手,给中国奠定一个非政治的思想文化的基础。 然而,1926年胡适在访问苏俄时却变了,他非常羡慕苏联的社会,毫不掩饰的表达了对苏俄的羡慕之意与赞美之情。 当胡适、陈独秀等充满思想洞见的知识份子还沉浸在苏俄迷梦中的时候,作为诗人的徐志摩却成了苏俄的反对者。 那徐志摩为什么要反苏俄呢? 一、徐志摩的访俄见闻 其实,一开始,徐志摩同多数知识份子一样,对新生的苏俄充满希望与期待。 但他喜欢苏俄不是因为他有了解,了解了也不会喜欢,他纯粹是因为偶像罗素喜欢。 他一直在美国留学,所以经常接触到各种思潮,而他最精神偶像罗素,是一个苏俄鼓吹者。 因此,这一时期的徐志摩非常崇拜苏俄。所以说,人不要盲目崇拜作者,别别人说什么你信什么。 之后,引起徐志摩对苏俄疑虑情绪的也是罗素。 因为当罗素这个苏俄鼓吹手亲自游历了苏俄后,吓了一跳!这与他幻想的世界完全不一样,所以他开始公开谴责苏俄的思想专制,还写了本《苏俄游记》。 徐志摩读了罗素的苏俄游记后,思想上不太接受罗素对苏俄的批评,他也决定自己亲自前往看看。 然而,当1925年徐志摩自己亲自游历苏俄之后,他一下子被颠覆了三观。 他认为的人间天堂,其实和地狱差不多。 进入苏俄,徐志摩首先感受到的是苏俄民众的穷困。 在中写道:“入境愈深,当地人民的苦况愈发的明显。” 这不仅是当时徐志摩的游苏观感,也是瞿秋白当时的观察,当时瞿秋白曾以特约通讯员的身份访问苏俄,《饿乡纪程》就是瞿秋白这一时期在苏俄的观感。 瞿秋白将苏俄称为“饿乡”,肚子饿的饿。里面也确是写道了苏俄民众物质生活上的穷苦。然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明明知道苏俄民众生活穷苦,瞿秋白依然一心一意学习苏俄。 徐志摩看到了苏俄民众的穷苦,这不符合徐志摩对苏俄的希望,因此徐志摩不得不对苏俄持一定的保留意见。 在莫斯科,徐志摩看到一个奇怪的现象:莫斯科的街道上有很多男子独自抱着吃奶的小孩在街道上走。 这种怪现象的背后,在徐志摩看来,源于苏俄规定的“一个人不得多占一间以上的屋子”的法律。 苏俄政府对民众的私有财产(尤其是房子),依法没收,然后重新分配。 这里徐志摩看到的是苏俄对个人私有财产的不尊重,而这自然也会引起徐志摩的反感。 徐志摩最不能忍受的则是苏俄对书籍的查禁。 徐志摩崇拜托尔斯泰,但苏俄不允许有托尔斯泰,也不允许有屠格涅夫、陀思妥耶夫斯基等人的书。 原因是他们的著作代表了资产阶级的人生观。 对此,徐志摩写道:“假如有那么一天你想看某作者的书,比如托尔斯泰的,可是有人告诉你不但他的书再也买不到,再也不能看,你的感想怎样?……假如这部分里的个人自由,有一天叫无形的国家威权取缔到零度以下,你的感想又怎样?” 此外,让徐志摩感到恐怖的还有苏俄革命时期的红色恐怖。 对于革命领袖列宁,徐志摩写道:他(列宁)不承认他的思想有错误的机会;铁不仅是他的手,他的心也是的。……他是一个制警句编口号的圣手;他的话里有魔力。这就是他的危险性。 而对于革命时期的惨景,徐志摩也曾写道:“他们相信天堂是有的,可以实现的,但在现世界与那天堂的中间却隔着一座海,一座血污海,人类泅得过这血海,才能登彼岸,他们决定先实现那血海。” 人民穷苦,政府侵犯民众的私有财产,与此同时政府还查禁托尔斯泰等作家的书籍,革命领袖冷酷专断,这些就是徐志摩游历苏俄时看到的现象。 而这些行为,在视个人自由为最高价值的徐志摩看来,无疑是不能接受的。
正是有了这一次的苏俄游历,徐志摩对苏俄产生了警惕之心。 而当徐志摩回国之后,正是国共合作准备北伐的时期,因此各种赞美俄国的声音出现在报刊上。徐志摩回国之后恰好主持《晨报副刊》,于是在徐志摩的主持下,知识界展开了一次“仇俄”还是“友俄”的大讨论。 首先是陈启修在《晨报》发表《帝国主义有白色和赤色之别吗?》,在文中,陈启修认为苏俄不是帝国主义,因为它没有侵略中国。 需要指出,苏俄在这一时期之所以引起知识界的同情,还与苏俄这一时期的对华外交政策有关。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作为战胜国,知识界对于收回德国在山东的权益普遍比较乐观,然而,在《巴黎和会》上,最终的事实却是将德国在山东的权益转让给了日本。 这一残酷现实使得原本对英、美国家抱有很大期待的知识份子对英、美国家甚为反感。 而在此前后,苏俄则曾向中国发出取消一切不平等条约的宣言,这不能不使中国知识界对苏俄产生好感。 后来胡适在反省他对俄国的看法时,就曾说他曾一厢情愿的抱着“总希望革命后的新俄国继续维持他早年宣布的反对帝国主义、反对侵略主义的立场”,然而,苏俄对华的一系列宣言大多则是口惠而实不至。 与陈启修认为苏俄没有侵略中国相反,徐志摩坚决认为当时的苏俄正在侵略中国。 为此他曾编发两位青年读者陈均和陈翔的反驳陈启修的文章,这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徐志摩对苏俄侵略的看法,陈均在反驳陈启修的文中写到:“苏俄之抛弃宣言,继续占据中东路;唆使蒙古独立;中俄会议延不举行;最近之擅捕华人……种种举动,是否不含侵略的色彩?” 与此同时,青年喻森的人生经历也让徐志摩对苏俄的恶感增加。 喻森是一个左翼的中国青年,对苏俄充满美好的向往,于是到了莫斯科去朝圣,徐志摩在参观莫斯科时两人还见了面,相谈甚欢。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纯洁的青年,在他所热爱的苏俄没有任何自由,在他组织相关集会拥护苏俄时却遭到了苏俄军警的逮捕与羁押。 原本对苏俄极度崇拜的喻森思想上不能承受现实中苏俄的种种残酷,由此成了一个精神病人,住进了苏俄的精神病院。 此时跟喻森关系不错的青年人,为了让他回国,曾写信向徐志摩所在的《晨报》求助,知道了此事的徐志摩曾写文章痛斥苏俄对中国青年的戕害。
1926年7月,胡适游历苏俄后思想左转,开始公开宣传苏俄的成就。 对此,徐志摩给胡适写信质疑胡适对苏俄的看法。作为自由主义者,对于独裁,两人都是深恶痛疾的,但胡适认为苏俄可以通过“狄克 +推多式”的新教育来造就一个民治政府,而徐志摩则不认同苏俄式的新教育可以造就一个民治政府。 吊诡的是,当徐志摩询问胡适看到了什么样子的苏俄式教育时,推崇苏俄新教育的胡适却没有看到新教育的内容,他所看到的是苏俄教育的统计。 由此,徐志摩判定胡适被苏俄的假象蒙蔽了,而胡适之所以被蒙蔽,除了胡适待的时间短(只三天)外,还有就是苏俄政府的刻意蒙蔽。 徐志摩曾说:“苏俄之招待外国名人,往往事先预备,掩长暴短。”此前,英国历史学者威尔斯参观苏俄时,苏俄就曾通过训练学生造假来蒙蔽威尔斯。 因此,在徐志摩看来,胡适所看到的苏俄,都是苏俄政府想让胡适看到的苏俄。而这种苏俄,其实是苏俄的假象。 那么,真实的苏俄新教育到底有什么内容呢? 徐志摩提供了答案。 在《〈一个态度〉的按语》中,徐志摩写到了他所知道的苏俄新教育:“但就我所知道的,他们的教育几乎完全是所谓‘主义教育’;他们侧重的第一是宣传的能力,第二是实用的科目,例如化学与工程,纯粹的科学与纯粹的文学几乎占不到一个地位;宗教是他们无条件排斥的,那许是好事,但他们却拿马克思与列宁来替代耶稣,拿资本论一类书来替代圣经,阶级战争唯物史观一类观念来替代信条。” 后来,徐志摩在《答张像鼎先生》中再次论述苏俄新教育,他写道:“当然在共产主义治下,你可以得到不少的自由。正如在中世纪教皇治下,你也得到不少的自由;但你的唯一的自由——思想自由——不再是你的了。” 对于这样的教育,作为自由主义者的胡适和徐志摩自然都持反对的态度。 可惜,胡适和绝大多数当时的知识分子在苏俄受了假象的迷惑,并没有看清苏俄教育的本质。 这可能是最可惜的事情。 最后我也想说,把苏俄看的最透彻的,一个是陈炯明,一个就是徐志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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