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改变了” 华裔美国人“右转”

在成为美国公民后的30年里，安妮·陈（音）一直试图置身事外。她认为，政治是政客的事，不适合像她这样的“普通人”。她是一位来自台湾、现居南加州的71岁华裔美国移民。

去年，一切都改变了，当时，陈女士在查看自己的银行对账单时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两张以她名义开出的支票被兑现，每张金额为949美元。

对于在当地一家中文电视台担任销售总监的陈女士来说，从这个有零有整的数字可以看出些端倪。2014年，加州人投票决定降低某些犯罪的处罚，包括伪造金额不超过950美元的支票。今年，这项法律成为当选总统川普和其他共和党人的一个重要议题，他们认为民主党官员脱离了选民的立场。

对于被指在疫情期间对华裔美国人发表种族主义言论的川普，陈女士并无好感。但她认为，在犯罪问题上，共和党有其道理。她觉得，在跨性别权利和平权行动方面也是如此。民主党做得太过了。

因此，上个月，陈女士20年来第一次在选举中投票支持共和党。

“很多法律对我们华人来说并不公平，也不好，”居住在洛杉矶郊外天普市的陈女士说，那是亚裔人口占多数的一个地区。

今年11月，由于对通货膨胀、犯罪和移民问题的持续不满，全国各地的选民都向右转。但对民主党的支持率下降在华裔美国人中尤为明显，根据一项大规模全国性选民调查“美国选民投票”显示，他们对民主党总统候选人的支持率从2020年的70%以上下降到今年的53%。

在本地中文电视台担任销售总监的安妮·陈认为，民主党在犯罪问题上过于宽容。Ryan Young for The New York Times

这种转变在纽约市和旧金山的华人聚居区尤为明显，同时也出现在洛杉矶市中心以东几英里的圣盖博谷等郊区。

美国约有470万华裔，而且人口还在不断增长。作为一个群体，大多数华裔与亚裔美国人一样主要认同民主党。但第一代华裔美国人较特殊，没有那么忠于某个政党，他们越来越担心美国城市的犯罪和无家可归问题，这削弱了他们在美国寻求的安全感。

与他们在美国出生的孩子相比，许多华人移民在社会问题上更为保守，民主党支持的平权法案也让他们感到反感，因为他们认为这有违选贤举能的原则。很少有人认为争取跨性别者权利对他们自己有什么意义。他们认为民主党是少数群体的捍卫者——只是不包括他们。

此类观点经常被扭曲，并通过微信、X和YouTube等网络平台广为传播。其结果是对左派的不满，尤其是在民主党控制的沿海州，这些州有大量华裔美国人。

“我们看到，尤其是对于旧金山和纽约等城市的华裔美国人，某些民主党领导人因在犯罪和安全、经济和教育等问题上采取华裔眼中更极端的左派立场而遭到否决，”曾就亚裔美国人保守主义撰文的旧金山大学历史学教授詹姆斯·扎萨迪亚兹表示。

在圣盖博谷，川普今年在几乎所有亚裔占多数的城市都取得了比四年前更好的成绩。在民主党稳稳控制的第49州议会选区，一位非常关注公共安全问题的华裔共和党候选人获得了10年来一个共和党挑战者在这里取得的最好成绩。（这位英文名David的候选人刘龙珠最终未能当选。）

越来越多的华裔美国人支持川普，这对民主党人来说似乎有悖常理。在他的第一个任期内，他将冠状病毒称为“中国病毒”，这一标签在疫情期间助长了仇视亚裔美国人的情绪，他的政府对中国采取了对抗立场。在川普的领导下，司法部还加强了一项调查和起诉充当间谍的华裔美国研究人员和科学家的计划。

反亚裔仇恨的影响在整个加州都十分深远，包括圣盖博谷，那里有十多个亚裔人口占多数的郊区。加州总检察长罗布·邦塔表示，2021年针对亚裔的仇恨犯罪报告比前一年增加了107%。

但并非所有人都将引发袭击事件归咎于川普的言论。60岁的詹姆斯·王是圣盖博市的第一代华裔商人，他说，虽然他的孩子们在疫情期间确实遭受了歧视，但种族主义在美国本来就存在。

“美国不是中国人的国家，”王先生说。“我们在这里是少数群体。”

王先生自称是无党派人士，通常不投票，他更担心犯罪问题，此外还有他觉得美国在世界上的影响力在下降。在过去两年里，附近阿卡迪亚的一家受欢迎的购物中心多次遭遇“砸抢”。在罗斯米德，市长史蒂文·李（音）说，自今年夏天州政府官员开始拆除洛杉矶的无家可归者营地以来，居住在主要干道上的无家可归者数量明显增加。

王先生说，这足以说服他今年投票给川普。

在另一个以华人为主的郊区蒙特利公园，居民抱怨非法寄宿屋和公共场所乱扔垃圾。一些华裔美国人认为这都要怪过去两年越过边境的中国无证移民。

“他们跟我说，‘我们是合法入境的，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蒙特利公园市民主党市长托马斯·黄（音）说道。“所以，我们社区内部围绕着某种叙事潜藏着紧张和情绪，而那种叙事显然推动了川普第二次当选。”

蒙特利公园的民主党市长托马斯·黄说，在这个亚裔占多数的郊区，居民们对非法寄宿屋和公共场所乱扔垃圾表达了不满。Ryan Young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在第一代移民中很受欢迎的中文社交媒体空间强化了人们的这种看法：加州和纽约州是民主党领导的无法无天的地方。许多叙述都来自右翼的英文错误信息和虚假信息。

其中最流行的虚假声说法是，担任加州检察长期间，贺锦丽要对2014年的刑事司法措施负责，该措施对在商店行窃不超过950美元的行为实施减刑。在中文中，许多人将这种盗窃称为“零元购”。

贺锦丽从未就该措施公开表态。但旧金山中文事实核查机构辟谣吧的负责人牛金霞（音）表示，在中文社交媒体上很少有反驳这些说法的文章或视频。。

牛金霞指出，贺锦丽竞选团队确实在大选前发表了一篇中文观点文章。但是是发表在《世界日报》上，该报在来自中国大陆的华裔美国人中的影响力有限，其中许多人更多依赖微信等在线平台。

这种向右转的趋势会持续多长时间还有待观察。在枪支管制和气候变化等某些问题上，华裔美国人仍更多地与民主党保持一致，许多人对他们认为的日益增长的反华言论和政策感到不满，尤其是在共和党领导的州。在美国出生的年轻华裔美国人也认为，民主党是更有力的少数族裔捍卫者。

“第一代移民仍然保留着家乡的许多保守的传统价值观，”第二代台裔美国人艾丹·赵（音）说，他是一名政治顾问，在圣盖博谷为共和党候选人工作。

10月，在罗斯米德市议会一场马拉松式会议上，人们纷纷上前发言，其中大多是华裔美国移民，他们谴责该市为无家可归的母亲和儿童开设小型设施的计划。

许多人相信，该项目实际上是一个可容纳400人的无家可归者收容所。一名讲普通话的女性通过翻译抨击“你们民主党人”“把无家可归者塞进每个城镇”。

市议会成员很快试图明确表示，支持住房设施的规模不会超过规定的87人上限。他们敦促该慈善机构开发的设施更直接地与华人社区合作。

最后，在凌晨1点，市议会批准了该项目。

自称“小布什共和党人”的罗斯米德市市长李先生说，如果民主党更认真地对待选民的关切，他们就能赢回一些华裔。他认为，民主党人经常将华裔选民的观点视为误传或虚假信息的产物而不予理睬。

“这就是川普获胜的原因，他愿意谈论经济、犯罪和公共安全，”李先生说。“而左翼躲在掩护之下，等着问题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