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澳门街头,熙熙攘攘的人流,被包裹在五彩霓虹下,闪耀着、喧嚣着、浪漫着。街头巷尾,堪比过年一样的热闹。 最近,我们去了一趟澳门。绕过市区,去了离繁华最远的地方。 这里是岛屿的尽头,亦是“澳门的尽头”。 去拜访了一个几乎游人罕至的百年客家古村, 看到了澳门最为宁静的一面。 当人们在街头张灯结彩欢庆的时候,基本不会有人想到,在遥远的路环岛东北部,有个小小村落在半山脚下,办了一场海外全村人都到场的大席。 背景板上写着:澳门回归25周年。 时间落笔在中秋联欢会。 当带我们穿越小路,来到这诺大的水泥广场时,他说着当天的热闹: “所有人都回来了。嫁到国外的、已迁居的,都回来了。满满当当摆了100围。大家在这一边吹拉弹唱,舞龙舞狮,一边起锅煮菜,做客家小吃茶粿。” 何村长感到骄傲,“ 他始终记得,澳门回归那年。村子里的大家比谁都高兴,小时候的记忆,也是许多老一辈人一生都抹不去的。 尽管今天,这个位于“澳门尽头”的客家古村,逐渐被人遗忘。但何村长依旧希望,它被看见,也能被重视。这个曾作为澳门最早被记载的地方。 作为澳门如今仅存的两个传统古村落之一,九澳村被人称为“最后一片静土”。 说法夸张了些,但这里,真的够安静。200多年前祖籍梅州的客家人一路南下,走到这陆地的尽头,便不再往前。也在这百年的风雨变幻中,一个客家古村,见证了澳门的变迁。 古朴宁静是这里日常,文艺与恬淡,亦能在灯塔下望向海边时,唾手可得。 澳门不大,却一直如“蚝镜”般明亮如镜。原本不过一座南海渔村,以南北两山对峙,似港口之门,而得名澳门。 那时的澳门面积仅有2.078平方公里,北面一条沙堤,与内陆相连,叫莲花径。 人们在这与自然谋生。沿海定居,捕海产种水稻,求妈祖庇佑。 坐落在海边的妈阁庙,是一代代澳门渔民的守护神,也见证着澳门从南海小渔村步步登上世界的舞台,成为东西方文明汇聚的大熔炉。 但总有一些,被时光遗忘的偏远之地。在没有填海造陆之前,路环岛和氹仔岛隔海相望,后为了发展,两岛相连,如今成为一座大岛。尽管如此,往东南向走的澳门,越来越偏,亦越来越静。 从大三巴牌坊上车,公交21A,一路往南,穿越澳门本岛、路环岛,后环绕路环南部,途径路环监狱、黑沙滩,一直到终点站,九澳圣若瑟学校。下车,便是九澳。整个路程用时1小时23分钟。 初到九澳,是会让人怀疑的。这里,真的是澳门吗。 四下无人,学校、村庄、油库、灯塔都在这几百米的范围内,却给人难得的清幽之境。 绕学校半圈,走小路上坡,而后下坡便是九澳村,它具体位于九澳山北麓的一个小谷地内。村庄不大,居民楼紧邻而建,院子里有花,有许多条大黄,还有淡蓝色和纯白色的小平房,偶有几簇白云飘过。15路公交偶尔闯进村子里,停在村公所前。一位奶奶缓缓走下来,拎着大小包被黄狗们簇拥在一起。她缓缓俯身摸了摸它们,而后打开白色袋子,像哄小孩儿那样,熟练地温柔地投喂。 开公车的大哥也会下车,去公所上洗手间的间隙,也要和在地上打滚的大黄互动一下。这俩,像是一日未见的老朋友。 到村子的时候,是下午,半刻阴,几滴小雨后,天晴朗起来。照得村庄暖洋洋的,大黄们,也都相拥打盹了。因为与何村长约定的时间还没到,我决定先去灯塔看看。 往海的方向走,800多米外,就是九澳灯塔。会路过九澳油库,穿过一段公路,先抵达九澳圣母村。然后再沿一条小路上坡,左边依旧能看到油库工厂,右边则是绿树林荫,不多会儿,就到了。 有点遗憾,灯塔暂时未对外开放。不过往灯塔左侧的小路继续走,海浪声声。一片宁静的大海在几经弯转之后,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里,绝对是我们看过的,澳门最宁静的一片海。轮船一艘两艘,来来往往,飞机一架两架,低空掠过。山海之间,只有浪声、风声。它们吞噬了嘈杂的一切,包括一个人不安和躁动的心。 偶然来到这里,我们笑着说,就这样一直走,走到了“澳门的尽头”。走到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喜悦中,这感觉也太美妙了吧。念念不舍地原路返回时,才好好的把刚刚路过的九澳圣母村,走了一遍。 明黄靓丽的几栋建筑,让这里有了超脱于村庄朴实的神秘感。它始建于1864年,曾作为收治麻风病人的地方,而被人避而远之。那个时候的九澳村,就是这样,不被重视,也会被当作偏僻遥远的安置所,“流放地”。麻风病曾一度村庄的名声不好,也让村子里的人困苦了很久。和如今的岁月静好,形成强烈反差。 历史不会放过生命,但会留下痕迹。这里如今是澳门仅存的最后一所关闭的麻风病院遗址。每一栋建筑,独立而各有风情,黄的明媚,粉的优雅,白的庄严肃穆。 免费对外开放,有一栋房间还原了当年麻风病人在这里治疗和生活的场景,也大方地介绍这段历史。虽然游客不是很多,但有人会在这养老休闲。 圣母村里有唯一一家咖啡小店,周三周四不开门,很容易扑空。 没关系,天气好的时候。阳光会照进这里,照得建筑发亮,照得圣母雕像发光。 史籍中关于澳门最早的记录,其实不是澳门半岛,而是九澳。 明朝嘉靖本《香山县志》中写:“九澳山,其民皆岛夷。”这里是说,在澳门开埠前,九澳已经有了常住人口。 有研究者认为,当时的“岛夷”很可能就是最早来到九澳开荒拓渔的客家人。 他们是这里的原住民,毋庸置疑了。后来,也就是在何村长的记忆里,他们的故事从200多年前开始。 从广东梅州等地的客家人一路南下,飘洋过海,最终落脚在这陆地的尽头,不再往前走,九澳成为故地。 客家人,刻在骨子里的开拓精神,亦在这蛮荒之地得到充分发挥。他们靠着一双手和勤劳的智慧,生存下来,繁衍生息,将客家人的文化和传统也一并代代传承。 最开始,老祖宗们住在九澳水库那一块。在这里出海捕鱼,种水稻,种蔬菜萝卜和土豆,上山砍柴,自给自足。 当然,还得和海盗斗智斗勇。最惨烈的一次,是双方交战了三天三夜,伤亡惨重,但也是那次之后,海盗便不再敢来肆意侵扰。 不过,还是因为海盗和躲避台风,人们再一次搬迁,搬到了现在的九澳村。 即,九澳山西北麓的山谷。 过着出海捕鱼、种稻耕田、下海采蚝的半农半渔的生活。海边的风浪大啊,大到更大的海盗,登陆了这里。 16世纪的一天,妈阁庙附近,东方西方在此相遇。一路向东的葡萄牙人,打破了澳门的宁静,他们借晾晒货物为由,强行上岛暂住,并逐渐定居。 晚清又趁火打劫,殖民了澳门。他们开始“改造”澳门,一座座教堂、医院、学校拔地而起。1908年,澳葡政府以剿匪的名头,驻兵到路环,两年后,他们又辗转到九澳村,一开始以友好合作的名义,共同维护一方安定。可慢慢的,村民才发现被骗了。 他们强占了村民种植的山头,也限制他们砍柴等基本生活权益。 “不仅不让砍柴,还派士兵巡逻,我们称为‘山狗’,村民们不断抗争。”何村长感到有些无奈,又自我打趣,“明明是自己的土地,那时啊,却如此被动”。 一个领导的女儿在淡季,想吃生蚝,捞不到就关人。 时光一眼而过。 我们坐在广场上,和观音庙对视,背后是一片山头。 何村长指了指庙旁的小路,想起小时候,山顶有葡萄牙兵守着,下面的人要送餐上去,他们不想爬山,便叫来村子里的小孩儿,一个面包,换一次跑腿。这份被殖民过的屈辱,何村长记忆深刻,亦被深深印刻在了九澳村的村史上。 这里曾经生活艰苦,没水没电没交通,“60年代之前,我父亲还要摇船到澳门、横琴那边。”好在客家人,坚韧的精神,是一直都在的。 这25年,澳门变化很大,九澳的变化也很大。 有了公路,交通更加便利,有了工厂。生活条件好了些,但仍有一些遗憾,比如村民们关心的房屋所有、土地权益等等。 如今,村子里已经不到200人。年轻人去了澳门,去了海外,去了香港,去谋新的生活。跟着何村长,我们走过他的老屋,曾经一家兄弟姐妹七八个,在这小小的屋子里生活。 也走过那条有了上百年历史的石子路,路的尽头,通向那时村子里的小学,通向广场和庙宇。 站在这学校旧址前(现为村里活动中心),我们望着新起的高楼(监狱),听村长回忆着,儿时的一些美好。 那时的沙滩很美,没有工厂,没有高楼,只有干净的沙滩,温柔的海浪,和赤脚奔跑的孩子。 当时的孩子已长大,已离家。但他们会回来,会眷念这里,一个叫九澳,有200多年历史的客家村。正要离开的时候,一位十八九岁就嫁到新西兰的姐姐,带着家人朋友踏着石板路走了上来。 当我最后问到,九澳村最让村长放不下的是什么?他说,是客家人不变的文化精神。 基于“多神崇拜”和“天人合一”的传统,到一地定居,一边信仰各路神灵,一边坚韧勇敢地“白手起家”。他们将一株石树奉为“伯公树”,将巨石奉为“石古大王”,山坳处立座“山神庙”,处处皆神。 说到底,这份神的力量,自始自终来自客家人的骨子里,来自于他们本身。村路旁,那棵菠萝蜜树,已经200多年了。 村长说,村里几乎所有的菠萝蜜果树,都是从它来。散落在村庄的边边角角,家家户户。它恰好,和九澳村,同岁月,如同还活着的“老祖宗”。 200多年的古村,没有被时代的洪流卷得天翻地覆。还保留着古朴、踏实,和澳门唯二的客家村落文明。就像这棵树,还在源源不断的挂果。任风吹雨打,不变本心。 25年,在这,遇见另一个澳门。 25周年,热闹不应该只属于澳门本岛。 如果以九澳村为起点,环游路环、氹仔,倒是会让你看到,澳门从原始传统小渔村走到国际化都市的“现实写照”。 采访结束后,我们和村长道别,就在菠萝蜜树下。回到下车的站点,等新的一班21A。公车在这掉个头,便驶向澳门最繁华的地带。 和来时的心境大不一样。车窗外,树影婆娑,海若隐若现,工人在修路,这似乎,在真的走一条“澳门的时光之路”。 你可以提前按铃,随时下车。在九澳水库,在黑沙滩,在路环街市,在威尼斯人,在氹仔(嘉乐庇马路)……最后,回到大三巴的人潮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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