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链困境－

2015年习近平全面推动军改以来，解放军的联合投射能力有了明显进展。但如今解放军在第一岛链以外的联合作战能力仍然有限，因而出现了”岛链困境”。

美国国防部12月18日发布2024年度《中国军力报告》（CMPR），全文182页，全面详述中国军队在各个领域的现代化进程和能力。

报告指出，经由改革解放军加快现代化建设，提高在所有战争领域的能力，使其成为一支能够进行全方位陆、海、空以及核力量、太空、电子战和网络空间行动的联合军队。尽管取得进展，但这支部队仍存在重大缺陷，包括指挥能力、远程后勤和城市作战。

联合投射能力是检验军队战力较为全面性指标。习近平2015年把军事斗争准备基点放在打赢信息化局部战争上，突出海上军事斗争和军事斗争准备。2018年他再次强调，当前和未来一个时期，中国面临的威胁挑战主要来自海上方向，因此要高度关注海上军事斗争，加大海上战争的研究与准备，努力”打赢海上信息化局部战争。”

根据以上战略指导，解放军开始强化南海岛礁建设并构筑南海前哨阵地，同时向东走向岛链。1980年代中期，时任海军司令员的刘华清已预见在今后一个较长时期内，中国”近海防御”的范围，或称海军的作战海区，主要在第一岛链和沿该岛链的外沿海区，以及岛链以内的黄海、东海、台海及南海海区。随着中国经济力量和科技水平增强，以及海军力量的壮大，海军的作战海区将逐步扩大到太平洋北部至第二岛链。如今中国海空兵力正朝此方向迈进。

《中国军力报告》指出，解放军正在第一岛链内外海空域测试联合能力，不过”在第一岛链以外的联合作战能力仍然有限。”报告没有说明判断的依据，但是从今年11月29日至30日，中俄空军在日本海和太平洋西部进行联合巡航中可以看到一个明显征兆：担任护航的歼-16战斗机的作战半径不足1,000公里，显示中国主力战斗机的有效作战范围只能到第一岛链，而无法向外延伸。没有战斗机的护航，轰炸机远距投射的安全及其效益将大打折扣。

这次联合巡航中方派出轰-6N战略轰炸机前往日本海与俄军会合，歼-16担任护航却没有全程伴飞，飞到距离中国900公里的对马海峡就提前返航。歼-16是多用途双座双发重型战斗机，有12个外挂点，最大载弹量达12吨，号称4代半新型战斗机，兼具空优和对地对海的打击任务，是中国最具远程攻击性能的多用途战斗机。

然而，歼-16在这次护航只挂载4枚空对空导弹，如此轻装上阵也止于对马海峡。若搭载重型KD-88空地导弹、鹰击-83空舰导弹，有效航程将进一步压缩，能到第一岛链以外区域攻击美国舰队的概率非常之低。

日本自卫队还拍摄到运-20在宫古海峡附近为护航的歼-16空中加油。宫古距离中国800多公里，歼-16在此距离竟然还需要加油，说明歼-16的实际作战半径比宣传的将近2,000公里少了许多。要命的是，加油作业竟然在美日安保前沿岛屿重要空域进行，毫无安全意识，背离实战化训练的要求，是指挥中心的失误，或训练生疏所致，总之都不符合发展快速的中国空军应该有的表现。

制空权的大小，决定着制海权。歼-16所暴露出的短板，正是《中国军力报告》所做的判断。中国即将有3艘航母编队的规模，美国国防部评估，中国的”多航母力量 ”正处于起步阶段。假设航母舰载机也出现类似歼-16作战半径不如宣传的那样，即使航母编队前出到第一岛链以外区域，作战范围也相对有限。凡此种种，都形成所谓的”岛链困境”。

《中国军力报告》指出，中国在数量上拥有世界上最大的海军，超过370艘舰船与潜艇，包括140多艘主力水面舰。中国空军第四代战机超过1,300架，数量也是印太地区之最。如此庞大的海空兵力规模，为何在第一岛链以外的联合作战能力仍然受限？主要原因涉及深层次的体制问题。

首先，也是最根本性的问题是，解放军至今尚未建立一个作为全军多领域一体化联合作战为主要依托的网络信息体系，能把不同领域作战的军兵种部队、信息与火力、作战与保障、打仗与评估等作战要素融为一体，整体联动，最大限度地提高信息使用和作战指挥效能，进而增强体系作战能力。

今年4月，习近平撤销战略支援部队番号，从中拆分为三个战略性兵种，其中成立信息支援部队，作为统筹全军网络信息体系建设运用的关键支撑力量，由中央军委领导指挥。其目的就在于打通各军兵种之间的网络和技术壁垒，加强全军网络信息系统的集中统管统建。

解放军从2020年11月7日起施行《联合作战纲要（试行）》，这是从制度面建立联合作战的顶层法规体系，确立联合作战的基本制度和基本权责，但并未涉及统筹网络信息体系的建设与运用。也就是说，制度上有了联合作战的安排，却没有全军共用的信息网络作为支撑，各军兵种存在网络壁垒，联合作战有名无实。

《解放军报》多次报道称，军兵种之间网络通联不畅，信息共享不了等情况仍然突出，与打赢信息化战争的要求还有不小的差距。因此要大力纠正部门之间标准不一、各搞一套，自以为是的门户之见。可以说，信息支援部队的成立，标志着解放军构建的一体化联合作战能力才刚要开始。

今年10月，解放军全军合成训练现场会在河北张家口召开。《解放军报》指出，”合成训练作为基础训练和联合训练的中间环节。”如今重视合成训练，说明中国军队在实际的联合作战能力上出现明显不足，特别是在跨军种之间的协同指挥、资源整合和战术配合等方面。合成训练作为一种过渡，有助于部队逐步形成在多兵种协同作战中所需的基本能力，为今后各军种之间的联合训练和联合作战打下基础。

这种训练上的重大调整，来自客观上的现实需要。随着国际安全形势的复杂多变和潜在威胁的多样化，解放军需要提高快速反应和应对能力。当联合作战的发展遇到瓶颈，联合战力拉不出、上不去、打不赢时，强化合成训练成了唯一必要的选择。特别是面对突发事件，一个稳定但不先进的手段，总比先进而不稳定的做法，更具预测性和可靠性。

也许可以这样理解，解放军强调合成训练不仅是对过去联合作战理论和实践存有落差的一种回应，也不失为一种务实的做法。

随着形势的发展，就不难看出今年7月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六次集体学习，把 “推进现代边海空防建设”作为主题和庆祝八一建军节主调的背景动因。习近平在学习会上强调，当前世界百年变局加速演进，中国边海空防的内涵和外延发生深刻变化，影响因素更加错综复杂。边海空防攸关国家主权、门户安全和总体发展，为此要强化全局统筹，提高卫国戍边整体能力。

习近平眼中的边海空防是广义上的范围，涵盖中国声称管辖海域内200浬专属经济区、大陆架和群岛水域，以及南海九段线内的岛屿及其附近海域的所有海洋权益。所谓的管辖海域约300万平方公里，相当于中国陆地国土面积三分之一，其中一半以上与周边国家存在主权争议。

由此推断，中国推进现代边海空防建设，以200浬经济专属区为有效防御范围，底线是把冲突挡在狭义的边海空防之外。解放军前出到第一岛链以外的西太平洋是拉大防御纵深，作为抗击外部势力进入中国经济水域乃至威胁大陆沿海的拒止区域。

如今美国国防部评估，解放军在第一岛链以外的联合作战能力仍然有限。因此也就出现本文中在开头的一个基本预想，解放军正处在”岛链困境”之中，没有10年时间，或说不到2035年恐怕难以挣脱。

这种”岛链困境”同样体现在北京想要武力统一台湾的问题上。《中国军力报告》指出，解放军的训练和演习越来越注重台湾海峡的军事突发事件，并且继续磨练攻击台湾的技能，同时阻滞或拒止第三方干预。

美国国防部助理部长拉特纳（Ely Ratner）日前在座谈会上指出，中国的特定目标”是做好准备并相信能够以可接受的代价，对台湾进行一场短暂而猛烈的入侵，但他们今天尚未达到这个目标。他们正努力朝这个方向迈进，这正是我们在这份报告中看到的许多内容的体现。不过，目前尚不清楚他们是否比过去几年更接近这个目标。”

应该说，中国军队对台作战的关键，取决于全军多领域一体化联合作战的能力。以目前的发展形势看，不到2035年恐怕难有具体成效。

（ 注：本文内容来自于"亚洲自由电台（RFA）”的《军事无禁区》栏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