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大明第十三位皇帝,万历皇帝朱翊钧的个性颇像自己的祖父嘉靖皇帝。在他做皇帝的四十八年里,虽有很多看似不着痕迹地小事,实则背后都有他的指示。如果我们简单地以为,在万历十年之前的大部分时间都是两宫皇太后(陈皇后、李太后)、司礼监太监冯保和内阁首辅张居正四人把持朝政,皇帝朱翊钧仅是摆设而已,那就大错特错了。 朱翊钧刚继承皇位,就面临一个大问题,这就是“柄臣相轧,门户渐开,而帝未能振肃朝纲,矫除积习”。实际上,这个问题从他祖父嘉靖皇帝开始,便随着夏言、严嵩、徐阶、高拱等人的推波助澜,成为如今的最大问题。对于十岁的朱翊钧而言,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是他人生第一个重大考验。 按照隆庆皇帝(朱翊钧的父亲)临终时的安排,首辅高拱是自己的老臣,而且能力出众,所以应当排在顾命大臣的首位。如此一来,朱翊钧对内可以依靠司礼监太监冯保,对外则可以依靠高拱和张居正等人。 这个安排很合理,但隆庆皇帝还是忽略了:高拱的能力和野心都很旺盛。他喜欢以才略自许,盛气凌人,“性迫急,不能容物,又不能藏蓄需忍,有所忤触之立碎。每张目怒视,恶声继之,即左右皆为之辟易”。可见,他很是专横跋扈。而且高拱尤其不喜欢司礼监冯保,两人关系可谓水火不相容。 此前,司礼监职位空缺,高拱先后推荐了陈洪、孟冲,唯独不让冯保做掌印太监。如果说,这两人能力和威望比冯保要好,那也算了,偏偏这两人无论是在能力上还是威望上都不及冯保。冯保知书达礼,又喜爱琴棋书画、很有涵养,所以很受隆庆帝的喜爱。因此在隆庆帝驾崩的空档,冯保利用皇权更迭之间的权力真空,轻松地通过一道遗诏,驱赶了孟冲,让自己做了掌印太监。 这对朱翊钧和冯保而言都是可以接受的,一个是新皇帝,一个是他的大伴,且能力出众。但两人都忽略了高拱的脾气,因为这对高拱来说是不能容忍的。因此他对冯保除之而后快。 ▲万历皇帝朱翊钧坐像,图源网络 在高拱的授意下,工科都给事中程文、吏科都给事中雒遵、礼科都给事中陆树德一起弹劾冯保。眼见一场争斗不可避免。最终,冯保联合次辅张居正,抓住高拱在内阁里说的一句“十岁太子如何治天下”,成功反杀。 当时,冯保将这句话加以改编,改成了“高公讲,十岁小孩哪能决事当皇帝”。十岁的朱翊钧听闻后惊恐万分。然而,在这件事上,朱翊钧也充分展现了自己的能力,他既没有过问高拱说此话时候的情景,也没有去调查这句话是否属实,而是在隆庆六年(1572年)六月十六日将高拱就地免职,让次辅张居正取代了高拱。 这件事,放大了看,或许我们只看到张居正、冯保的身影,甚至朱翊钧的母亲李贵妃的影子;但抛开这些,我们已能发现朱翊钧对这件事的影响。要知道,当时高拱一走,高仪惊得呕血三日而亡。如今,三位内阁顾命大臣中只剩下张居正一人,而且此时的大明可谓内忧外患,如何治理变得困难重重。但朱翊钧既没有畏缩不前,也没有胡乱安排,而是牢牢抓住了张居正,充分信任并重用张居正进行了改革,最终开创了万历前十年的中兴。 这十年时间,我们可以看到,朱翊钧始终抓着“用人唯我”、生杀予夺的皇帝权力。 ▲张居正画像,图源网络 隆庆六年,有流星坠地。 九月初三的夜晚,一颗米粒大小的流星忽然变大,赤黄色光芒四射,将整个皇宫都照亮了。这对于敬畏天变的皇帝和大臣而言,有流星坠地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情。为此,朱翊钧连夜在室外焚香祈祷,祈求上苍保佑。 这事儿,不知如何被当时的广西道监察御史胡涍给知道了。没多久,胡大人就给朱翊钧送了一道奏疏。奏疏里,他认为这次的星变和宫女有关,并由此展开议论。他还认为,上苍之所以有这次星变,是因为嘉靖、隆庆两朝的宫女闭塞后宫,老者不知所终,少者实怀怨望,寡妇旷女愁苦万状。由此,他向朱翊钧提出应该及早释放宫女,并且无论老少,都释放出去。为了让自己的理论站得住脚,他还引经据典,以大唐武则天为例子,“唐高不君,则天为虐,几危社稷”。 第二天一早,在文华殿读完书的朱翊钧就拿出了胡涍的奏折,指着“唐高不君,则天为虐”一句询问首辅张居正这句话的背后意义。张居正自然知道这是皇帝要惩罚胡大人,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意思,张居正告诉朱翊钧:“这个人迂腐漫言,虽狂妄,却无心之言。” 很明显,张居正小看了朱翊钧的脾气,很快朱翊钧就要求内阁进行票拟。最终,内阁票拟将胡涍革职为民,但事情仍没有就此完结。 虽然作为御史,胡涍的上奏很狂妄,但也属于职责本分。因此不少官员并不认为胡涍有错。仅过了两天,就有兵科都给事中李己上疏为胡涍求情:“人君善政不一,莫大于赏谏臣;疵政不一,莫大于黜谏臣”;“胡涍官居御史,补过拾遗,绳愆纠谬,乃职分所宜。今一语有违,即行谴斥,恐自今以后,阿言顺旨者多,犯颜触忌者少”。他的这段话就阐述了一个事实,即胡涍只是完成自己本职工作,而说了一些皇上不喜欢的言辞,就被罢免了;皇上这样做,以后的朝堂之上只怕没人敢说真话了。所以他希望皇上不要过于深究,对胡涍薄加惩戒,或令复职。 这番话多少带着劝说的意思,也有几分道理,但朱翊钧置之不理。这位年仅十岁的皇帝很有主见!在他看来,这些大臣是看着自己年幼,纷纷指责皇帝办事,而作为一个聪明的皇帝,从来不会被大臣牵着鼻子走。 ▲胡涍画像,图源网络 这一番心思,外面的大臣并不知晓,只是固执地认为皇帝不明事理。于是,万历元年(1573年)正月十二日,户科给事中冯时雨重新提起了这件事。其实,他上的奏疏中的第五条和胡涍的意思差不多,建议对皇宫里的宫女进行大检查,凡是没有经过隆庆帝“御幸”的,全部释放出宫。当然,最后也没忘拐弯抹角地提出饶恕胡涍,让其复出的意思。 此时,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朱翊钧的心情平复不少。重新面对这件事时,已没了当初的怒气,因此也能用平常的心态去看这件事。对于冯时雨提起的其他大事,朱翊钧都给予赞许,但对释放宫女、起用胡涍这两件事,绝不松口。不过,他在奏疏上对这件事还是做出了批示:“本朝事体与前代不同,今在宫妇女,不过千数,侍奉两宫,执事六局,尚不够用。又多衰老,出无所归。胡涍狂悖诬上,朕念系言官,姑从轻处。如何与他饰词求用!” 可见,朱翊钧已在批复中明确指出对释放宫女的看法。即皇宫里的宫女并不多,且还要侍奉两宫圣母、执事六局,根本不够用。这些不明事理的言官,却一直揪着不放,完全就是胡闹。当然,如果事情搁在一般没有主见的皇帝身上,也就妥协了。 朱翊钧一生最大的诟病在万历十年,那年在首辅张居正去世后,朱翊钧进行了清算,他查抄了冯保、张居正的家产,并全部搬入宫中,归自己支配。 为了掠夺钱财,他派出宦官担任矿税使,四处搜刮民财。 他三十年不出宫门、不理朝政、不郊、不庙、不朝、不见、不批、不讲。以致内阁出现了“人滞于官”和“曹署多空”的现象。到万历四十五年(1617年)十一月,更是“部、寺大官十缺六七,风宪重地空署几年,六科只剩下四个人,十三道只剩下五人”。 总之,在朱翊钧登基的前十年,即便有张居正、冯保当政,他依旧坚持自己的意见,做到相对独立,说明他从不是一个庸人。而即便如此,他在张居正去世后,曾短暂勤政,后却又迅速开始三十年不上朝的执政方式。 这三十年里,他贪酒、贪色、贪财而又贪权,即便如此,在他做皇帝的四十八年时间里,并没有宦官之乱,也没有外戚干政,甚至没有出现严嵩这样的奸臣,朝内党争也有所控制;对于日本、女真,他都做过有力的回击;甚至在他最后的日子里,依旧能通过一定的方式控制朝局。从这几点上看,朱翊钧算是一个能力出众的皇帝。然而,他也给后世留下了一个难题:明朝这艘早已是千疮百孔的大船,在三十年没有掌舵者的情况下,他会漂向何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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